千年等待

镇压冰蛟的任务完成得异常顺利，回程的路上，苏以茉一直心事重重。容彦没有再主动提起过往，只是比往常更加沉默，偶尔会在她睡着时，化出人形静静地看着她。

回到宗门后，苏以茉把自己关在丹房里，翻遍了宗门的古籍，想找到关于“灵汐剑仙”的记载。她总觉得这个名字与自己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尤其是在容彦承认他们曾相识之后。

终于，在一本泛黄的《万载剑修录》里，她找到了关于灵汐剑仙的只言片语：“灵汐剑仙，生卒年不详，修为深不可测，剑道天赋冠绝古今。千年之前，魔族入侵，灵汐剑仙以一己之力封印魔尊于无间渊，自身亦身死道消，魂魄不知所踪。其佩剑‘斩尘’，乃上古仙器，随剑仙一同消失。”

书中没有灵汐剑仙的画像，也没有更多描述，但苏以茉的心跳却越来越快。斩尘剑，灵汐剑仙，千年之前……这些线索串联起来，指向一个让她不敢深思的答案。

“在找这个？”容彦的声音在身后响起，他不知何时化出了人形，手里拿着一块晶莹的玉佩。

玉佩上雕刻着一朵栩栩如生的紫灵花，花蕊处刻着一个“汐”字。苏以茉认得这块玉佩，它一直被她收在储物袋的最深处，是她记事起就带在身上的东西。

“这是……”

“这是你的本命玉佩。”容彦走到她面前，将玉佩放在她手心，“当年你封印魔尊时，我拼尽全力护住了你的一缕魂魄，这玉佩就是承载你魂魄的媒介。”

苏以茉握着玉佩的手微微颤抖，冰凉的玉质仿佛带着千年的寒意：“我就是......灵汐剑仙？”

“是，也不是。”容彦摇头，“你是她的转世，但又不完全是她。你有她的魂魄碎片，有她的天赋，却没有她的记忆。”

苏以茉的脑海里突然涌入大量碎片——燃烧的宫殿，断裂的山脉，无数修士在魔气中哀嚎，还有一个白衣男子挡在她身前，浑身是血。

“啊！”她捂住头，痛苦地蹲下。

容彦连忙扶住她，将灵力注入她体内安抚：“别勉强自己，记忆会慢慢回来的。”

苏以茉抬头看他，眼眶泛红：“千年之前，到底发生了什么？”

容彦沉默了很久，像是在回忆那些不愿触碰的过往。窗外的紫灵花不知何时开得正盛，香气弥漫了整个丹房。

“千年之前，你是灵汐，我是斩尘剑的剑灵。”容彦的声音低沉而沙哑，“那时的你，已经是天下公认的第一剑仙，手持斩尘剑，纵横三界，无人能及。而我，自诞生之日起便与你相伴，看你从懵懂少女成长为一代剑仙，陪你走过每一个日升月落，见证你每一次剑技精进。

“我们曾在望月峰的桃花树下练剑，花瓣落在你发间，你却浑然不觉，只专注于剑尖的流转；我们曾在忘川河畔静坐，看彼岸花开花落，你说生死轮回不过是一场大梦，唯有手中剑、身边人才是真实；我们还曾在魔域边界与魔族厮杀，你为护我挡下致命一击，肩头淌下的血染红了半边衣襟，却笑着说“斩尘在，我便在”。

“那时的日子，虽有风雨，却也安稳。直到魔尊冲破封印，生灵涂炭，三界大乱。你说，你是剑仙，护佑苍生是你的宿命。我劝过你，魔尊实力深不可测，硬拼只会两败俱伤，但你只是摸了摸我的剑身，轻声说：“容彦，你知道的，我做不到袖手旁观。”

“决战那日，无间渊上空乌云密布，魔气翻涌。你将所有修士护在身后，独自面对魔尊。你祭出毕生修为，以魂魄为引，布下“九天锁魔阵”。阵法启动时，金光万丈，与魔气激烈碰撞，整个天地都在震颤。我看着你身形渐渐变得透明，看着你朝我望来的最后一眼，那里面有不舍，有决绝，还有一句没说出口的“等我”。

“我拼尽全力想靠近你，却被阵法的力量弹开。”容彦的声音带着哽咽，琉璃色的眼眸里泛起水光，“我眼睁睁看着你化作光点消散在阵中，只留下这枚玉佩，还有你最后注入我体内的一缕残魂。”

他顿了顿，抬手轻轻抚摸苏以茉的脸颊，动作温柔得仿佛对待稀世珍宝：“魔尊被封印后，我抱着这枚玉佩，守在无间渊旁，一等就是千年。我怕你的魂魄散了，便以自身灵力滋养玉佩；我怕你转世后认不出我，便日夜打磨斩尘剑，让它的气息与你魂魄碎片完美契合。”

“直到三年前，我感应到玉佩的气息出现在云雾山，便挣脱封印，化作青钢剑的模样来到你身边。可那时的你，灵力驳杂，寻常法器根本承受不住，我只能一次次震碎那些剑，逼你寻找真正适合的佩剑。直到那日，你在试剑台显露锋芒，体内属于灵汐的力量彻底觉醒，我才敢现出真身，对你说那句迟到了千年的‘我等你很久了’。”

丹房里一片寂静，只有窗外的风声和苏以茉压抑的抽泣声。她终于明白，为何第一次握住斩尘剑时会心口抽痛，为何容彦的眼神总带着跨越时光的温柔，为何那些破碎的梦境总让她心悸——那不是别人的故事，而是她与他共同走过的前尘。

“对不起，容彦。”苏以茉扑进他怀里，泪水浸湿了他的白衣，“让你等了这么久。”

容彦紧紧抱住她，仿佛要将这千年的等待都融入这个拥抱里。他下巴抵在她发顶，声音带着失而复得的颤抖：“不怪你，只要你回来就好。”

不知过了多久，苏以茉抬起头，泪眼朦胧地看着他：“那现在，我们该怎么办？”

容彦擦干她的眼泪，眼神重新变得坚定：“找回你的记忆，重拾你的剑心。但这一次，我不会再让你独自面对任何危险。无论是灵汐还是苏以茉，你都是我要守护一生的人。”

他抬手，指尖凝聚起一道微光，轻轻点在她的眉心。苏以茉只觉一股暖流涌入脑海，那些破碎的记忆碎片开始缓缓拼凑——望月峰的桃花，忘川河的彼岸，无间渊的金光，还有容彦在战火中向她伸出的手。

记忆并未完全复苏，但她心中的迷雾已然散去。她看着容彦琉璃色的眼睛，那里清晰地映着她的身影，一如千年之前。

“好。”苏以茉点头，握紧了手中的斩尘剑，紫金剑光在她掌心流转，“这一次，我们一起。”

窗外的紫灵花不知何时又开了几朵，香气弥漫在空气中，带着新生的暖意。丹房里，一人一剑灵相视而笑，前尘的遗憾终将被今生的相守弥补，而属于他们的故事，才刚刚开始新的篇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