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云漠旱土盼甘霖
马车碾过最后一段坑洼土路,云漠州城的轮廓终于在漫天黄沙里显出来。谢临舟掀开车帘,扑面而来的风裹着尘土,呛得她忍不住咳嗽——入目之处,城墙斑驳得露出内里的黄土,城门口的荒草长到半人高,偶尔有几个面黄肌瘦的百姓路过,眼神里满是麻木,哪里有半分州城该有的生气。
“这地方……比我想象的还惨。”柳长风探出头,下意识摸了摸腰间的符囊,语气里没了往日的嬉皮笑脸。他虽在边塞长大,却也没见过这般荒凉的景象——路边的田地干裂得能塞进手指,地里的庄稼早就枯死,只剩下枯黄的秸秆在风里打转,像一个个绝望的剪影。
马车刚进城门,就被一阵嘈杂声拦住。谢临舟下车一看,只见州衙门口的空地上,搭着一个简陋的粥棚,十几个百姓排着歪歪扭扭的长队,每个人手里都攥着豁口的粗瓷碗,眼神紧紧盯着粥棚里那口冒着热气的大铁锅。一个穿着衙役服饰的汉子拿着长勺,舀粥时手紧得像抽筋,碗里的稀粥几乎能照见人影。
“怎么就这么点粥?”谢临舟走过去,声音带着几分冷意。那衙役见她穿着长衫、气质不凡,先是愣了愣,随即摆出蛮横的态度:“你谁啊?这是州衙的粥棚,轮得到你管?”
“放肆!”柳长风上前一步,掏出腰间的官牌晃了晃,“这位是新任云漠州知州谢大人,你敢这么说话?”
衙役一看官牌,脸瞬间白了,“噗通”一声跪倒在地:“小的不知是谢大人,求大人饶命!这粥……这粥是前任知州留下的,粮仓里就剩这点粮食了,小的也是没办法啊!”
谢临舟没理会他的求饶,目光扫过排队的百姓——有个老妇人怀里抱着个瘦得只剩皮包骨的孩子,孩子嘴唇干裂,连哭的力气都没有;还有个年轻汉子,手臂上缠着渗血的布条,看样子是从流民堆里逃出来的。她心里一紧,转头对柳长风道:“你可会画祈求下雨的符?”
柳长风愣了愣,随即挑眉笑道:“哟,谢知州这是信起我的符了?前儿在朱雀大街,你可不是这态度啊。”
“现在不是说笑的时候。”谢临舟语气严肃,“这几晚我看了天相,西北方有云气聚集,虽有降雨的可能,但概率极小。云漠州已经旱了一年,再不下雨,百姓们就真的活不下去了。我想着,能不能借你的符,办场祈福仪式,就算不能真的求来雨,也能给百姓点盼头。”
柳长风收起玩笑的神色,摸了摸下巴:“画是会画,不过得要个宽敞的平地,还得有人在仪式上念祈福文。只是我这身份不合适——我是司禳郎,若是我来主持,百姓会觉得是官府在走形式。得要个他们信得过的人,最好是……”
“我来。”谢临舟打断他,语气坚定,“我是知州,若是我亲自主持仪式,百姓们多少能安心些。”
柳长风有些意外,随即点头:“成!那我这就回去画符,你让人找块平整的空地,再准备些香烛纸钱。对了,仪式上得穿素色的衣服,别太张扬。”
两人说着,就往州衙走去。说是州衙,其实就是一座破旧的四合院,正房的门窗掉了好几块木板,院子里的石阶缝里长满了野草,只有门口挂着的“云漠州衙”匾额,还能看出这里是办公的地方。
“这地方……倒比我老家的破庙还寒酸。”柳长风忍不住吐槽,伸手推开正房的门,灰尘“哗啦”一声落下来,吓得他赶紧后退,“好家伙,这得有多久没人住了?”
谢临舟却没在意,走到窗边推开吱呀作响的木窗,让外面的风灌进来:“能住就行。你住东厢房,我住西厢房,正房当办公的地方。先找两个衙役把屋子打扫一下,再去查查粮仓的库存和流民的数量,咱们得尽快拿出应对的法子。”
柳长风点点头,刚要转身去找衙役,就见一个老衙役匆匆跑进来,喘着粗气说:“谢大人,柳大人,不好了!北门外的流民又闹起来了,说再不给粮食,就要闯进城了!”
谢临舟脸色一沉,抓起放在桌上的官牌:“走,去看看!”
两人跟着老衙役来到北门外,只见城门外挤满了流民,少说也有几百人,一个个面黄肌瘦、衣衫褴褛,手里拿着木棍、石块,情绪激动地对着城墙上的衙役大喊:“开门!给我们粮食!”
“都安静点!”谢临舟站上城墙,声音清亮,“我是新任云漠州知州谢临舟,大家有话好好说,不要冲动!”
流民们听到“知州”两个字,瞬间安静下来,目光齐刷刷地落在谢临舟身上。一个头发花白的老人颤巍巍地说:“谢大人,我们已经三天没吃东西了,再不下雨,再没有粮食,我们就要饿死了!您行行好,给我们点活路吧!”
谢临舟看着底下一双双充满期盼的眼睛,心里一阵发酸。她清了清嗓子,大声道:“大家放心,我既然来了云漠州,就不会不管大家!今日起,粥棚的粥会加稠,每人每天能领两碗;另外,我已经让人准备祈雨仪式,再过两天,我会亲自主持,祈求上天降雨。只要咱们一起撑下去,日子一定会好起来的!”
流民们听到这话,顿时爆发出一阵欢呼,刚才的激动情绪也平复了不少。谢临舟看着他们渐渐散去的背影,心里却沉甸甸的——她知道,光靠画饼充饥是没用的,粮仓里的粮食撑不了几天,祈雨仪式也只是缓兵之计,必须尽快找到长久的解决办法。
回到州衙,柳长风把画好的符纸放在桌上,看着谢临舟紧锁的眉头,安慰道:“别太着急,办法总会有的。对了,我听说云漠州附近有个黑风口要塞,驻守在那里的游击将军萧承煜,手里有不少军粮。若是能从他那里借点粮食,咱们就能撑到下雨了。”
“萧承煜?”谢临舟想起琼林宴上李修远说的话,皱眉道,“听说他最讨厌文官,还曾绑过克扣军粮的知州,咱们去找他借粮,他会同意吗?”
柳长风摸了摸下巴,笑道:“不试试怎么知道?说不定他看在你是探花郎的份上,会给你点面子呢?再说了,军民本就该互助,他若是不给粮食,流民闹起来,他的军营也不得安宁。”
谢临舟想了想,觉得柳长风说得有道理。她拿起桌上的符纸,看着上面复杂的纹路,轻声道:“祈雨仪式定在后天,明天我去黑风口找萧承煜借粮。你留在州衙,盯着粥棚的事,再让人去查查附近有没有可饮用的水源,若是能找到水源,就算不下雨,也能缓解一下旱情。”
“成!”柳长风爽快地应下,又拿起一张符纸递给谢临舟,“这个给你,平安符,说不定能帮你在萧将军那里讨个好彩头。”
谢临舟看着手里的符纸,无奈地笑了笑——她本不信这些,可如今到了云漠州,多一分希望总比少一分好。她把符纸放进怀里,摸了摸爷爷留下的旧玉簪,心里默念:“爷爷,保佑我能借到粮食,保佑云漠州的百姓能撑下去。”
而此时的黑风口要塞,萧承煜刚结束一场骑兵演练,正站在城楼上擦拭佩剑。副将匆匆跑上来,递过一份公文:“将军,云漠州新任知州谢临舟,明天要来拜访您,说是想借军粮。”
萧承煜擦拭佩剑的动作一顿,眼神冷了几分:“借军粮?一个十五岁的书生,刚到任就敢来借军粮,倒是有胆量。告诉他,想见我,就得按军营的规矩来——从城门跑步到中军帐,若是跑不动,就别来见我。”
副将愣了愣,想说“这样会不会太过分了”,却见萧承煜眼神坚定,只好应下:“是,将军。”
萧承煜看着远处的沙漠,心里冷哼一声——他倒要看看,这个年少轻狂的探花郎,到底有多少能耐,敢来管他黑风口的军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