能量掠食者的威胁如同阴云般暂时退去,小队在峡谷深处找到了一处相对隐蔽、由巨大岩板天然形成的凹陷处,暂作休整。惊魂一夜后,疲惫刻在每个人的脸上,但更深的忧虑,则隐藏在望向金泰亨的目光中。
他靠坐在岩壁旁,脸色依旧苍白,但眼神却奇异地平静,仿佛昨夜那场几乎将他撕裂的能量冲突,也一并冲刷掉了一些长久以来积压的沉疴。他没有参与队员们的低声讨论,只是微微仰头,望着从岩缝间漏下的、被尘霾过滤得有些浑浊的天光。
黎明拿着一瓶水走近,在他身边坐下,默默将水递过去。
金泰亨接过,指尖在交接时与她的轻轻触碰,带着一丝凉意。他喝了一小口,水流过干涩的喉咙,带来些许舒缓。他没有立刻说话,只是将水瓶握在手中,目光依旧停留在那片有限的天光里,仿佛在凝视着某种看不见的东西。
金泰亨以前
他忽然开口,声音不高,带着久未说话的低哑,却有一种讲述故事般的平稳。
在实验室那些看不到外面的日子里,唯一能接触到的“外面”,就是一些残破的旧时代影像资料。里面……有星空。
他的话语引起了黎明的注意,她安静地听着,没有打断。
金泰亨那些星星,密密麻麻,像撒在黑丝绒上的碎钻……资料里说,它们中的大多数,其实比我们看到的太阳还要巨大、还要炽热,只是离我们太远太远了。
他顿了顿,嘴角牵起一个极淡的、带着些许自嘲的弧度。
金泰亨那时候觉得,能像一颗遥远的星星那样,安静地燃烧,即使无人看见,即使终将熄灭,似乎……也不错。
他转过头,看向黎明,深褐色的眼眸在昏暗光线下,像两潭沉静的秋水,倒映出她专注的神情。
金泰亨现在想想,那样的想法,或许从一开始就预示了什么。
黎明不会熄灭的。
黎明迎着他的目光,语气坚定,仿佛在陈述一个不容置疑的事实。
黎明至少,你照亮过很多人。我,志宏,小队里的每一个人……我们都因为你带来的光,才在这片黑暗里,多走了很远的路。
金泰亨怔了怔,看着她眼中毫不作伪的真诚,一股暖流悄然漫过心田,冲淡了那丝自嘲的凉意。他微微垂下眼帘,长长的睫毛在苍白的脸颊上投下淡淡的阴影。
金泰亨谢谢
他低声说,声音里带着一种被理解的震动。他沉默了片刻,似乎在斟酌词句,然后再次抬眼,目光里多了一丝更复杂、更柔软的情绪。
金泰亨黎明,我可能……没有太多时间了。
这句话,他说得很轻,很平静,不像是在宣告一个可怕的真相,更像是在陈述一个即将到来的、无法改变的天气。没有恐惧,没有怨怼,只有一种近乎认命的坦然,以及……一丝难以察觉的、对于有限未来的珍视。
黎明的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住,呼吸一窒。尽管早有预感,但亲耳听到他如此平静地说出来,冲击力依旧巨大。她张了张嘴,想反驳,想安慰,却发现任何语言在这样赤裸的现实面前都显得苍白无力。
她只能伸出手,轻轻地、覆盖在他放在膝盖的手背上。他的手背温热,甚至有些烫,与她微凉的掌心形成对比。
金泰亨的手微微一颤,却没有躲开。他反手,将她的小手轻轻握住,包裹在自己宽大而布满薄茧的掌心里。那动作自然而亲密,带着一种无需言说的依赖与汲取。
金泰亨别为我难过
他感受着她掌心传来的微凉和细腻的纹理,拇指无意识地在她的手背上轻轻摩挲着,像是在安抚她,也像是在安抚自己。
金泰亨能像现在这样,和你安静地说说话,能感觉到你的手在我手里……对我来说,已经比很多预想中的结局,要好得太多太多了。
他的话语,没有华丽的辞藻,却带着一种穿透人心的力量,将巨大的悲伤化作了一种深沉而克制的温柔。他没有追问自己还剩多少具体的时间,仿佛那并不重要,重要的是此刻掌心的温度,和身边人的陪伴。
两人就这样静静地坐在岩石下,手握着手,听着峡谷的风声和远处隐约的变异生物嚎叫。阳光艰难地移动着,在他们身上投下斑驳的光影。
过了许久,金泰亨再次开口,声音比刚才更低沉了些,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困倦。
金泰亨黎明……
黎明嗯?
金泰亨如果……我是说如果
他闭了闭眼,似乎在积蓄力量。

金泰亨接下来的路,我走得慢一些……你会不会嫌我……拖累大家?
这个问题问得小心翼翼,带着一种罕见的、与他平日形象不符的脆弱。他不再是那个无所不能的队长,而是一个需要被迁就、被等待的病人。
黎明的心瞬间软得一塌糊涂。她用力回握了一下他的手,声音轻柔却异常坚定黎明的心瞬间软得一塌糊涂。她用力回握了一下他的手,声音轻柔却异常坚定。
黎明不会。无论你走得多慢,我都会在你身边。我们一起。
金泰亨缓缓睁开眼,看向她,眼底深处那最后一丝不确定的阴霾,似乎在她的话语中渐渐散去。他微微勾起唇角,露出了一个真正放松的、带着疲惫却无比真实的笑容。

金泰亨好
他低低地应了一声,仿佛放下了一个重担。他将头轻轻向后靠在冰凉的岩壁上,闭上了眼睛,握着她的手却没有松开,仿佛那是他在无边黑暗中,唯一能抓住的浮木。
金泰亨那我……稍微睡一会儿
他喃喃道,声音几乎微不可闻。
黎明看着他迅速陷入沉睡的、带着深深倦意的容颜,感受着他掌心依旧偏高的温度和那平稳下来的脉搏,心中的酸楚与柔情交织翻涌。她知道,接下来的路,将是一场与时间赛跑的、温柔而残酷的旅程。
她轻轻调整了一下姿势,让他能靠得更舒服些,然后就这么静静地坐着,任由他握着自己的手,充当着他短暂安眠中的守护与依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