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四、我不走了

就在敖寸心以为杨戬会像往常那样，随手接过衣袍后便转身离去时，他却做了一个让她始料未及的动作——他没有伸手去接那件叠得整整齐齐的衣袍，反而手腕轻轻一翻，掌心赫然多了一枚玄色玉符。

玉符上云纹雷篆交相辉映，隐隐散发着令人心悸的威压。

“咔嚓——”清脆的碎裂声在寂静的庭院里炸开。那枚象征着司法天神权柄的玉符，在他指尖灵力微吐之下化作齑粉。细碎的粉末从指缝间簌簌滑落，被海风吹散，消逝于无形。

敖寸心原本平静如水的面容终于泛起一丝涟漪，她瞳孔微缩，难以置信地望着他的动作。

“司法天神之职，我已辞了。”杨戬低沉的声音打破了沉默:“就在方才，我已经传讯告知陛下与瑶池。”

他向前迈了一步，目光如炬般锁定住她，不给她任何逃避的机会：“三界很大，能人无数，救嫦娥、护百花、平定妖魔叛乱，这些事自有人可以接手。并非非我不可。”他的视线落在她微微颤抖的手指上，语气渐渐放缓，却一字一句都带着千钧之重:“但无尽岛很小，这里只有一个敖寸心。”

“以前，是我选择了兄弟朋友、三界的职责，辜负了你。”他注视着她眼中涌起的复杂情绪，声音柔和下来:“二十多年来，你因为我，困守此地。如今……寸心，我曾经追求的一切都已达成，唯独欠你的，才刚刚开始偿还。”

“我不走了。”他的语气平静却坚定如山:“无论你是否还需要我，是否愿意赶我走，我都不会离开。这岛虽然无边无际，但如果你不愿意见我，我就在岛的另一头建座茅屋居住，绝不打扰你的清净；如果你愿意，我……永远都在。”

哮天犬看看杨戬，又看看敖寸心，狗脸写满了茫然，最终“呜”了一声，趴在地上用爪子盖住眼睛。

敖寸心怔在原地，手中的衣袍仿佛突然变得沉重无比。她低头看着他脚下散落的玉符粉末，目光移向他的双眼，那里再没有昔日的隐忍和克制，只剩下沉淀了两千年的疲惫与歉疚，以及一种破釜沉舟后的坦然。

海风拂过，吹动两人的衣摆，也带来了自由的气息。然而敖寸心筑起的心防，在那句“我不走了”面前剧烈摇晃起来。留在这座岛上，就意味着要面对过去无法挽回的伤痛，但她心底深处某些东西，似乎已被触动。

敖寸心没有说话，只是猛地转过身，抱着那套原本是要送他离开的衣袍，一步一步朝着药圃走去。蹲下身，她捡起草锄，开始用力地翻土。湿润的泥土伴随着草根的韧性被翻开，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腥湿味道。

她的背影依然挺直，却不再像从前那样冰冷而疏离。动作间流露出一种复杂的情绪，那是挣扎，也是犹豫，更是一场内心的拉锯战。

杨戬站在原地没有动，也没有再靠近，如同过去无数个日夜，她守在受伤的他身旁一般，他现在只是静静地等着她，等待一个未知的答案。

海岛上空，碧空如洗，云卷云舒。故事并未结束，而这一次，结局将不再由天命或职责书写，而是系于两人之间漫长的时光，点滴心意的滋长，以及彼此伤痕的愈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