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果宁把图画本紧紧抱在胸前，小手指还轻轻按着那张画了十六天的玳瑁猫。阳光从客厅窗户斜斜地洒进来，在地板上拉出一道长长的金色光痕。楼下老太太的声音依旧颤巍巍地传来，像风中摇晃的树叶，“咪咪——咪咪——”一遍又一遍。
“妈妈你看！”刘果宁忽然摊开图画本，指着画纸角落那个模糊的数字，声音里带着一丝小小的兴奋，“小猫爪子旁写着‘16’，是不是很重要啊？”
戴静正收拾着茶几上的水杯，听到这话，手顿了一下，便凑过来细看。画纸上，玳瑁猫蜷成一团，周围散落着断裂的电话线。她眯着眼睛盯着那个被反复描过的数字，脑海里闪过物业群里“丢失十六天”的字眼。这猫失踪的日子，居然和儿子画这张画的时间完全重合。
刘向上站在窗边，目光落在楼下正拄着拐杖缓缓往单元门挪动的老太太身上。手机在裤袋里不断震动，工作群的消息一条接一条弹出来。他伸手摸向口袋，指尖却碰到了衬衫内侧那个小小的心形绣线。那是戴静昨晚悄悄缝的，针脚细密得像要把什么话都藏进去。
“你是不是又要走？”刘果宁突然仰起脸问他，声音里带着明显的委屈。孩子的眼睛红红的，像是已经猜到爸爸又要接电话离开。
刘向上的身体僵了一下，脑海中浮现出儿子画里那些模糊不清的父亲形象，还有四年没参加的家长会，以及那个雨夜没能赶上的毕业典礼。他的手在口袋里停了一瞬，然后缓缓抽了出来。
“充电宝在我包里。”戴静轻轻碰了碰他的手臂，低声说道。她的声音轻得像一阵风。她明白，丈夫最怕的就是手机没电，但也知道有些承诺比信号更重要。
楼下的老太太举着写有“咪咪快回家”的纸板，声音带着哭腔：“咪咪从来不出院子啊！”她的拐杖敲击地面发出清脆的“哒哒”声，一下一下敲在每个人的心上。
“爸爸你看！小猫也穿着蓝衣服！”刘果宁猛地抓住爸爸的手，指向不远处树干上残留的半截蓝丝带。阳光照在上面，泛着淡淡的光泽。
“可能是挂铃铛用的。”戴静用树枝挑起那截蓝丝带，发现边缘有明显的磨损痕迹，像是被什么东西反复蹭过。
裤袋里的手机震动得更加急促了。刘向上下意识地伸手去掏，却被儿子一眼瞥见。
“爸爸！”刘果宁突然抓住父亲的手腕，眼泪在眼眶里打转。“上次你说陪我搭积木，结果接了个电话就走了……”他说不下去了，声音哽咽。那天晚上，他一个人坐在地上，看着满地的积木发呆，四周安静得只剩下钟表的滴答声。
手机终于没电了，屏幕一黑。刘向上低头看着儿子，声音有些发涩：“爸爸今天哪儿也不去。”他说这句话的时候，不是因为撒谎，而是因为他真的想做到。
就在这时，灌木丛里突然窜出一只玳瑁猫，径直奔向喷泉边的图画本。刘果宁惊喜地叫了一声，那只猫却只是轻轻嗅了嗅他伸过去的手指。
“咪咪！”老太太在楼下激动得直拍大腿，“它从来不进别人家的门啊！”
刘向上弯腰捡起两块拼合完整的蓝色塑料片。阳光透过树叶间的缝隙洒下来，在塑料片上投下斑驳的影子。他低头看向儿子，语调柔和：“所以咪咪一直在找这个？”
老太太颤巍巍地走近，手指轻轻抚过玳瑁猫的背脊，猫咪顺势蹭了蹭她的手掌。“这是我给它挂铃铛的丝带……”她的声音有些颤抖。
“爸爸快帮我系蓝丝带！”刘果宁突然跳起来，拉着刘向上的衣角，“我想让它认得回家的路！”他的眼睛亮晶晶的，仿佛找到了比画猫更重要的事情。
父子俩踮着脚往树上系丝带。刘向上托着儿子往上举，看着他小心翼翼地打结。阳光洒在两人身上，拉出长长的影子。戴静站在一旁没说话，只是悄悄擦掉了眼角的泪花。
当最后一道蓝色蝴蝶结系好时，玳瑁猫蹭了蹭刘果宁的小腿。“咪咪！”老太太激动得差点摔倒，猫儿却乖乖地跳进了她的怀里。
“谢谢你们。”老太太含着眼泪抚摸孩子的头，声音里透着浓浓的感激，“你们一家真好。”
刘果宁把画纸递给老太太：“这是小猫回家的样子。”画纸上，玳瑁猫扑向老太太的怀抱，尾巴卷成了一个大大的问号。
“要不要跟奶奶去看看咪咪的家？”戴静轻声问儿子。
老太太却突然摇了摇头：“不用了，家里还有只小黑猫等着呢。”她说这话时表情复杂，像是藏着心事。
刘向上注意到了这一点。他刚要开口，老太太的手机响了：“喂？是的，警察说可以做笔录了……”她一边说着一边往单元楼走，玳瑁猫乖乖地窝在她怀里。
“我们回家画全家福吧！”刘果宁拉着爸爸的手往家跑。他的脚步轻快，像是卸下了什么重担。
老太太望着他们的背影，低声喃喃：“咪咪这十六天到底去哪了……”
刘向上回头看了眼老太太消失的方向。阳光依旧明媚，但他总觉得这平静背后藏着什么。他低头看着儿子蹦蹦跳跳的背影，忽然觉得，这个周末，或许该多陪陪家人。
灌木丛里传来窸窣声，小黑猫叼出一个沾满泥土的塑料环。玳瑁猫见状立刻竖起尾巴，喉咙里发出低沉的咕噜声。
“这是……”戴静蹲下身仔细看，塑料环内侧刻着模糊的字母，像是被长期摩擦过。
老太太突然激动起来：“这是咪咪的铃铛！那天剪断丝带时怎么也找不到……”
她颤抖的手刚触碰到塑料环，小黑猫突然弓起身子，冲着楼道方向发出尖利的叫声。
刘向上赶紧把儿子往身后护住，抬头看向楼道口。戴静也站直了身子，警惕地盯着那个方向。老太太抱紧玳瑁猫，往后退了半步。
灌木丛里的小黑猫炸着毛，叫声越来越急促。
刘果宁拽了拽爸爸的衣角，小声问：“咪咪是不是在害怕什么呀？”
楼道里传来脚步声，由远及近。
塑料环掉在地上，发出清脆的响声。玳瑁猫突然挣扎着跳下地，凑近塑料环嗅了嗅。小黑猫的叫声戛然而止。
老太太颤巍巍地说：“这铃铛上刻的是‘李’字……”
脚步声越来越近，众人都屏住了呼吸。楼道口走出一个穿着深色夹克的男人，手里拎着个旧帆布包。玳瑁猫突然冲着他“喵”了一声，男人愣在原地。
“李叔？”老太太惊讶地喊道，“您怎么来了？”
刘向上悄悄把儿子护得更紧了些，戴静也往前站了半步。小黑猫依旧警惕地盯着来人，尾巴一甩一甩的。
男人尴尬地摸了摸鼻子：“我……我来看看咪咪找回来了没有。”他说着往塑料环那边看了一眼，喉结动了动。
老太太抱紧玳瑁猫：“这铃铛上刻的是您的姓氏……”
男人的脸色变了变：“那天剪断丝带的时候，我明明把铃铛收起来了……”
“您为什么要把咪咪的铃铛拿走？”老太太的声音有些发抖，玳瑁猫似乎察觉到了什么，往她怀里缩了缩。
刘向上和戴静对视了一眼，空气瞬间变得凝重起来。刘果宁躲在爸爸身后，小声说：“咪咪是不是知道什么呀？”
“李叔？”老太太往前走了半步，玳瑁猫在她怀里不安地扭动，“您是不是知道咪咪这十六天去哪了？”
男人后退了一步，帆布包里的东西发出轻微的碰撞声。刘向上注意到他的鞋尖沾着几片枯叶，和喷泉边的落叶很像。
“我……”男人终于开口，声音有些嘶哑，“那天剪断丝带的时候，我以为……”他忽然停住，眼神飘向刘果宁手中的图画本。
玳瑁猫突然挣扎着跳下地，直奔图画本而去。刘果宁被吓了一跳，画纸散落一地。“咪咪别怕！”老太太慌忙蹲下想抱猫，却被小黑猫挡住了去路。
戴静弯腰捡起一张画纸，上面画着两只猫在打电话。她抬头看向男人：“您是不是每天都来院子里？”
男人愣了一下，帆布包里的蓝色布料完全露了出来。刘果宁忽然指着他的裤脚：“爸爸你看！他的裤子上也有铃铛！”
果然，男人的裤脚缝着几个小小的铃铛，和掉在地上的塑料环大小刚好吻合。玳瑁猫凑近嗅了嗅，发出一声轻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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