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果宁站在窗边，手里攥着蓝丝带。阳光从缝隙里漏进来，在他脚边投下一道细长的影子。
“它完成了任务。”男孩轻声说。
戴静手里的牛奶杯晃了一下，几滴液体溅在桌布上，晕开一小片白渍。她想说什么，可张了张嘴，又咽了回去。
刘向上从沙发上站起来，走到窗前。小区围墙外的树影晃动，像是有人走过。他眯起眼，却没看到什么特别的东西。
“果宁，”戴静终于开口，“你是不是……知道些什么？”
男孩没有回答。他的目光落在远处的喷泉边上，那里有一圈青苔，水珠顺着石头往下滴。风一吹，水面泛起涟漪，倒映出几片枯叶。
手机再次震动。刘向上低头看了眼屏幕，是物业发来的消息。
“李叔的女儿……”他念出几个字，声音有些发涩，“昨晚被人看见在围墙外面。”
戴静的手指收紧，指甲几乎掐进掌心。
刘果宁忽然笑了。不是那种开心的笑容，而是一种带着点奇怪意味的笑。他转过头，看着父母：“我说过了，咪咪不会回来了。”
空气仿佛凝固了。
“你说这些话是什么意思？”戴静终于忍不住问。
刘果宁没说话，只是低下头，用手指轻轻摩挲着蓝丝带。那是一根很旧的丝带，边缘已经磨得有些发毛。他知道这根丝带是从哪里来的——昨天晚上，他在梦里看见一个女孩，穿着白色的裙子，从楼上跳下来。她的左手攥着半截红头绳，右手抓着蓝丝带。玳瑁猫就在楼下，仰着头，眼睛亮得吓人。
他醒来的时候，蓝丝带就躺在床边。
“果宁，”刘向上蹲下身，看着儿子的眼睛，“你是不是做了梦？”
男孩点点头。
“梦见什么了？”
“梦见咪咪。”他说，“还有那个女孩。”
戴静的脸色变了。
“哪个女孩？”刘向上继续问。
“就是……从楼上跳下来的那个。”刘果宁的声音很轻，“她手里牵着咪咪。”
空气里弥漫着一股奇怪的味道，像是烧焦的纸和潮湿的泥土混合在一起。客厅鱼缸里的金鱼突然疯狂地游动起来，水花溅到地上，映出三人模糊的倒影。
“你怎么会梦见这个？”戴静的声音有些颤抖。
刘果宁没有回答。他的目光穿过窗户，落在远处的琴房上。那扇门还关着，像一张紧闭的嘴，吞下了所有声音。
“咪咪完成了任务。”他重复了一遍，然后转身走进房间。
刘向上和戴静对视了一眼。
“我们得带他去医院。”戴静低声说。
“你觉得……是他心理出了问题？”刘向上问。
“你觉得呢？”戴静反问，“他最近说的话，做的事，哪一件正常？”
刘向上沉默。
“他已经连续好几天做噩梦了。”戴静继续说，“而且他总说自己‘完成任务’，‘下一个’，这些话太奇怪了。”
刘向上低头看着手中的图画本。封面上的铃铛图案已经不见了，但昨晚浮现的“下一个”字迹，仿佛还在他眼前晃动。
“你觉得……他是被什么东西影响了？”他问。
“我不知道。”戴静摇头，“我只知道，我不敢再让他碰这东西了。”
她说着，伸手想去拿图画本。刘向上却把本子抱得更紧了些。
“这是他的表达方式。”他说，“他通过画画来理解这个世界。如果我们把他唯一的方式都剥夺了，他会变成什么样？”
“变成一个正常的孩子。”戴静的声音提高了，“而不是整天神神叨叨地说些听不懂的话！”
两人之间的空气变得紧张起来。
刘向上看着妻子，眼神复杂。他想起昨天晚上，自己在儿子房间里看到的那一幕。图画本从书包滑落，月光下隐约浮现出“下一个”两个字。那一刻，他心里涌上一股莫名的恐惧。
“你还记得他出生那天的事吗？”他忽然问。
戴静愣了一下，随即点头：“当然记得。”
“那天医生说了什么？”刘向上继续问。
戴静皱眉：“医生说……他有自闭倾向，建议持续观察。”
刘向上点点头：“我一直觉得，他只是不太会表达。可是现在……我开始怀疑，也许他并不是不会表达，而是他看到的东西，我们根本无法理解。”
“你疯了吧？”戴静瞪大眼睛，“你是在说，他能看到……灵异的东西？”
“我不知道。”刘向上摇头，“我只是觉得，我们不能就这样把图画本锁起来。也许，这里面藏着一些我们不知道的真相。”
戴静冷笑一声：“真相？什么真相？一个孩子画的鬼画符？”
“不是鬼画符。”刘向上语气坚定，“是线索。”
戴静不说话了。她盯着丈夫，眼神里透着一丝不安。
“我想再看看那间琴房。”刘向上说。
“你想去干什么？”戴静问。
“也许，那里还藏着什么我们没发现的东西。”
门外传来脚步声。两人同时转头，看到刘果宁站在门口，手里抱着一只小猫。
是玳瑁猫。
“咪咪不会回来了。”他说，“但它留下了这个。”
玳瑁猫在他怀里蹭了蹭，发出一声微弱的叫声。
戴静走过去，伸手摸了摸猫的背。它的毛很软，但体温比平时低了一些。
“它怎么了？”她问。
“它累了。”刘果宁说，“它完成了任务。”
刘向上看着儿子，心里忽然生出一股寒意。
“任务？”他问。
刘果宁点点头：“它要把下一个找出来。”
“下一个？”戴静也跟着问。
男孩没有回答。他抱着猫，转身回到房间，轻轻关上门。
屋子里只剩下沉默。
玳瑁猫的尾巴在门缝下轻轻扫过，留下一道淡淡的影子。
刘向上低头看着图画本，手指轻轻翻开第一页。空白如新，没有任何痕迹。
“我们得去找物业。”他说，“他们肯定知道些什么。”
戴静点头：“我去联系王阿姨。”
刘向上却摇头：“别找王阿姨。我想去找李叔。”
“你疯了吧？”戴静瞪大眼睛，“他女儿刚跳楼，他整个人都疯了，你还去找他？”
“正因为这样。”刘向上说，“他一定知道些什么。”
戴静沉默了一会儿，最终点头：“好吧。但我警告你，如果他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我们就立刻离开。”
刘向上答应。
两人收拾了一下，准备出门。临走前，戴静回头看了一眼儿子的房间门，眼神里满是担忧。
“你觉得……他会出事吗？”她问。
“我不知道。”刘向上说，“但我知道，我们不能再忽视这件事了。”
戴静点点头。
他们走出家门，楼道里回荡着脚步声。玳瑁猫在屋里发出一声低叫，像是在回应他们的离去。
风从窗户吹进来，掀起图画本的一角，露出一张崭新的画：一个扎马尾的女孩，站在围墙外面，手里牵着玳瑁猫。
画的角落，隐约浮现出一行字——
**“下一个。”**
李叔的家在小区最西边的一栋楼里。刘向上和戴静穿过花园小径时，看到几个孩子蹲在灌木丛后面，手里攥着半截红头绳。
风一吹，那根红头绳就晃得厉害，像是被谁轻轻拽着。
戴静下意识抓紧了刘向上的手臂。她的指甲几乎掐进他袖口里。
“你觉不觉得……太安静了？”她低声说。
刘向上没回答。他也注意到了——整个小区太安静了。平时这时候，总有老人坐在长椅上晒太阳，或者遛狗的人经过。可今天，连狗叫声都没有。
他们走到李叔家门口。门虚掩着。
“我们进去吗？”戴静问。
刘向上推开门。
屋里弥漫着一股奇怪的味道，像是烧香烧过头后的焦苦味。客厅的窗帘全拉上了，光线昏暗。地上散落着几张照片，全是同一个女孩：扎马尾，穿白色裙子，站在喷泉边笑。
“李叔？”刘向上喊了一声。
没有回应。
他们走进卧室。床上没人，但被子凌乱，枕头上有几道抓痕。衣柜门敞开着，里面挂着一件白裙子。
戴静突然后退一步：“这衣服……是不是昨天那个女孩穿的？”
刘向上没说话。他看见床头柜上放着一本旧图画本，封面已经泛黄。他伸手翻开第一页，上面画着一只玳瑁猫，正仰头看着一个女孩从楼上跳下来。
“这不是……”他愣住了。
“什么？”戴静凑过来。
“果宁的图画本。”他说，“这个笔迹，一模一样。”
戴静瞪大眼睛：“不可能。果宁才七岁，怎么可能画出这种……”
话没说完，客厅传来一阵脚步声。
两人同时转头。
门不知什么时候关上了。
风从窗户缝隙里钻进来，掀起图画本的一页页纸。每一张都画着不同的场景：琴房、围墙、喷泉、楼梯……还有那个穿白裙子的女孩，每次都出现在画面角落。
最后一页是空白的。
但不知什么时候，纸上浮现出两个字：
**“下一个。”**
戴静倒吸一口冷气。
“我们得走了。”她说。
刘向上却盯着那两个字，眼神越来越凝重。
“你觉得……‘下一个’是谁？”他问。
戴静没说话。她突然想起出门前，儿子抱着玳瑁猫站在门口的样子。男孩的眼神很平静，但嘴角那抹笑，和昨晚梦里的女孩一模一样。
门外又传来脚步声。
这次，不是一个人。
而是三个。一前一后，中间夹着一个轻快的脚步。
就像一个大人牵着一个小女孩，在走廊上慢慢走着。
脚步声停在门前。
钥匙插进锁孔的声音响起。
咔哒一声。
门缓缓开了。
一个佝偻的身影站在门口，手里拎着一袋菜。是李叔。
他看到刘向上和戴静，愣了一下，随即露出一个笑容。
“你们来了。”他说，“我知道你们会来。”
刘向上和戴静对视一眼。
“李叔，”刘向上开口，“你女儿……是怎么回事？”
李叔的笑容消失了。他慢慢走进来，把袋子放在桌上，然后从口袋里掏出一根蓝丝带。
“她完成了任务。”他说，“下一个，也快了。”
戴静猛地后退一步：“你疯了吗？你到底在说什么？”
李叔没理会她，只是看着刘向上：“你儿子……是不是也梦见了？”
刘向上心头一震。
“你怎么知道？”他问。
李叔笑了：“因为他也是‘他们’中的一员。”
“谁？”刘向上追问。
李叔没回答。他走到窗边，拉开窗帘。阳光照进来，照亮了墙上的一幅画。
那是一幅儿童画，颜色鲜艳，线条简单。
但画上，站着三个人：一个男孩，一只猫，还有一个穿白裙子的女孩。
女孩的手里，牵着蓝丝带。
画的角落，写着一句话：
**“任务完成，下一个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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