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向上站在玄关，盯着门外那串蓝色水渍看了很久。咪咪已经回到客厅，蜷在沙发角落。它的毛还是湿的，但不再散发那股奇怪的气味。
他慢慢关上门，插好门锁。手指碰到金属把手时，突然感觉一阵刺骨的寒意。这种冷不是冬天的那种，而是像有人用冰块贴着皮肤那种刺痛。
手机又震动起来。是戴静发来的消息：“果宁说想吃你做的红烧肉。”
刘向上看着屏幕，嘴角微微上扬。这孩子，明明昨天还在为作业的事跟他闹脾气。他回复了个“嗯”字，把手机放回口袋。
厨房里飘来一股淡淡的焦味。他走过去，发现水壶里的水已经快烧干了。他关掉火，壶嘴发出“咕噜”一声，像是在叹气。
客厅里传来电视的声音。咪咪不知什么时候跳到了茶几上，正用爪子轻轻拍打遥控器。它似乎对频道切换很感兴趣，每次按到新闻节目就立刻换台。
刘向上走过去，伸手想把它抱下来。咪咪却往旁边一躲，爪子勾住了他的袖口。布料发出轻微的“嘶啦”声。
“小祖宗，别闹。”他轻声说，试图掰开猫爪。咪咪却不撒手，反而抓得更紧了。
这时电视突然黑屏了。整个房间陷入一片寂静。只有窗外的风声，还有远处工地偶尔传来的敲击声。
刘向上愣了一下。停电？不对，冰箱还在运转。他摸出手机，发现信号格是满的。
咪咪忽然松开爪子，跳下茶几。它蹲在地上，尾巴尖轻轻摆动，眼睛直勾勾地盯着电视屏幕。那一瞬间，刘向上觉得它的眼神有些怪。
他伸手去按电源键。手指刚碰到屏幕，就听见身后传来“咔哒”一声。像是谁踩到了地板缝隙里。
他猛地转身。客厅里空无一人。咪咪也不见了。只有窗帘被风吹得轻轻晃动。
他走到窗边，把窗户关紧。玻璃上还挂着未干的水痕。他忽然想起小时候，妈妈也总在雨后擦窗户。她说雨水会带走灰尘，但也会留下痕迹。
身后又传来脚步声。这次更清晰了。哒、哒、哒。从客厅往卧室方向去了。
刘向上站在原地没动。脚步声停了。取而代之的是床头柜上的闹钟滴答声。一下，两下。
他慢慢走向卧室。门虚掩着，他推开门的一瞬间，一股冷风扑面而来。窗帘飘动，窗户开着。月光照进来，把地板染成一片惨白。
床上没有人。只有旧玩具熊还在床边，它的眼睛又完整了。咪咪蹲在床尾，尾巴尖轻轻摆动。
刘向上走近几步。咪咪忽然发出一声低沉的“呜咽”，像是警告。他这才发现床单上有一道湿痕。那不是水渍。
是血迹。
新鲜的，正在慢慢扩散。
刘向上猛地把手抽回来，退后几步。血迹还在扩散，像是从床底渗出来的。他转头看向咪咪，发现猫的眼睛变得通红，嘴里叼着那个锈蚀的铃铛，边缘已经锈蚀，上面还缠着一段蓝丝带。
咪咪轻轻抖了抖脖子，铃铛发出一声清脆的响声。
刘向上只觉得耳朵一震，脑海中突然闪过一些画面。
他看见自己小时候，蹲在地上和一只猫玩耍。猫咪的尾巴尖是白色的。
他还看见一个小女孩，穿着白色的连衣裙。她的头发湿漉漉的，贴在脸上。手里抱着一只猫。猫咪的尾巴尖是白色的。
“咪咪不见了……我想找它。”
“你看到咪咪了吗？”
“咪咪说，你还记得它。”
“你说过要一直陪它玩的。”
刘向上猛地闭上眼，摇了摇头。画面消失了，但那种奇怪的感觉还在。
他转头看向卧室门口。门开着，外面一片漆黑。
只有风从窗外吹进来，带着一股潮湿的气息。
刘向上屏住呼吸，慢慢走到门口。走廊上昏暗的灯光下，站着一个身影。
是个小女孩，穿着白色的连衣裙。她的头发湿漉漉的，贴在脸上。手里抱着一只猫。猫咪的尾巴尖是白色的。
刘向上僵在原地，不敢动。
小女孩抬起头，看着他。她的眼神很亮，却没有任何生气。
“你看到咪咪了吗？”她轻声问。
刘向上张了张嘴，却说不出话来。
小女孩歪着头，继续看着他。
“咪咪不见了……我想找它。”
刘向上咽了口唾沫。
“咪咪……它去哪了？”
小女孩的表情忽然变了。她露出一丝诡异的笑容。
“它去找小宁了。”
她顿了顿，声音变得更轻。
“小宁是你吗？”
刘向上愣住了。这个名字，他已经很多年没有听过了。
“我不知道……”他低声说。
小女孩的眼神忽然变了。她往前走了一步。
“我知道你在骗我。”
她笑了。
“你就是小宁。”
刘向上感觉一阵寒意从脚底升起。他想说话，却发现自己完全说不出话来。
小女孩把手里的猫放下来。猫咪落地后，立刻钻进了门缝。它身上的毛湿漉漉的，散发着一股难闻的气味。
刘向上看着那只猫，脑海里忽然闪过一个画面。他看见自己小时候，蹲在地上和一只猫玩耍。猫咪的尾巴尖是白色的。
“我记得……”他喃喃道。
小女孩笑了。
“那你会不会也离开我？”
刘向上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他看着小女孩，心里涌上一种奇怪的感觉。那种感觉既熟悉又陌生，像是某种被遗忘很久的情绪。
“我……”
他刚开口，就听见外面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小女孩的表情突然变得惊恐。她往后退了几步，身影开始变得模糊。
“他们来了。”她说。
“你要小心。”
刘向上还没反应过来，小女孩就已经消失在了走廊尽头。只剩下地上一串水渍，还在缓缓蒸发。
门自动关上了。
刘向上站在原地，久久没有动。
厨房的水壶还在冒热气。蒸汽扑在他脸上，这次是真的烫。
他走到厨房，关掉火。水壶发出“咕噜”一声，像是叹息。
他回到客厅，坐在沙发上。电视已经自动关掉了。窗外的雨又开始下了。
刘向上望着窗外，不知道在想什么。
突然，他听见身后传来一阵轻微的响动。像是有什么东西跳到了地板上。
他转过头，看见一只猫正蹲在茶几旁边。猫咪的尾巴尖是白色的。
“咪咪？”他试探着叫了一声。
猫咪眨了眨眼，然后轻轻“喵”了一声。
刘向上看着它，嘴角露出一丝微笑。
“你终于回来了。”
咪咪跳上沙发，在他身边趴下。它的毛还是湿的，但不再散发难闻的气味。
刘向上伸出手，轻轻抚摸咪咪的背。猫咪发出舒服的呼噜声。
窗外的雨渐渐小了。
刘向上靠在沙发上，慢慢闭上眼睛。他做了一个梦。梦见自己还是个孩子，和咪咪一起在院子里玩耍。阳光很好，咪咪的尾巴在阳光下闪闪发亮。
他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还坐在沙发上。
咪咪已经不见了，只有茶几上多了一根红头绳。
刘向上盯着那根红头绳看了很久。它安静地躺在茶几上，像是从谁的头发上滑落下来的。
他伸手想碰，又缩了回来。指尖悬在半空，微微发颤。
厨房里传来水滴声。一下，两下。像是谁在洗手台上轻轻弹水。
厨房的水滴声停了。
刘向上站起身，鞋底踩在瓷砖上发出轻微的吱呀声。他走到厨房门口，发现洗手台边缘结着一层薄霜。
水龙头明明是关着的，可刚才还滴滴答答的声音，怎么突然就没了？
他伸手摸了摸水龙头，金属表面冰冷刺骨。指尖刚一触碰，就听见身后传来“咔哒”一声。
像是有人轻轻踩到了地板缝隙里。
刘向上猛地转身，客厅里空无一人。咪咪也不见了。沙发上的坐垫微微凹陷，像是刚刚还有谁坐在上面。
他盯着那块凹陷看了几秒，忽然意识到一件事——刚才他坐在沙发上时，咪咪是蜷在他腿边的。可现在，茶几上只有一根红头绳。
红头绳的结打得有些奇怪，不是常见的蝴蝶结，倒像是被什么东西缠绕过。
他正要伸手去碰，卧室门突然“砰”地一声关上了。
没有任何风，门窗都是关着的。
刘向上快步走过去，拧动门把手。门没锁，但推开时发出一种奇怪的摩擦声，像是门板后面压着什么东西。
他屏住呼吸，缓缓推开门。
月光依旧惨白地照在床沿上。床单上的血迹不见了，连一丝痕迹都没留下。
旧玩具熊还在床边，但它原本掉了一半的眼睛，此刻竟然完整了。
咪咪蹲在床尾，尾巴尖轻轻摆动。它的眼睛又开始发红。
刘向上刚迈进一步，咪咪突然跳下床，钻进了床底。
他听到猫爪刮擦木地板的声音，那声音越来越远，最后竟从卧室门口传了出来。
他猛地回头。
咪咪已经出来了，蹲在门口。它的嘴里咬着那个锈蚀的铃铛，蓝丝带在月光下泛着诡异的光。
猫咪轻轻抖了抖脖子。铃铛响了。
刘向上脑袋一阵嗡鸣，眼前闪过一个画面——他看见自己站在浴室门口，手里拿着一块毛巾。热水哗啦啦地流着，蒸汽模糊了视线。
一个女人的声音从浴缸里传来：
“小宁，妈妈洗好了。”
然后是一阵剧烈的咳嗽声。
画面一闪而过。
刘向上扶住墙，喘着气。他的手心全是冷汗，衣服背后也湿了一片。
咪咪却像什么都没发生一样，轻轻“喵”了一声，然后慢悠悠地往客厅走去。
刘向上站在原地，看着咪咪的背影。猫咪走路的姿势很奇怪，像是在刻意模仿某个人的步伐。
他忽然想起房东说过的话：
“那对母女……搬走了，很多年前的事了。”
不对，房东说的不是“搬走了”，而是“出了什么事”。
可为什么刚才他要删掉那句话？
他拿出手机，想再问问房东。屏幕亮起的一瞬间，他愣住了。
聊天记录里，房东最后一条消息写着：
“你那边还好吗？我刚听楼下的邻居说，好像听到你那边有动静。”
可他记得很清楚——房东说的最后一句话是：
“她们搬走了。”
不是“你那边还好吗”。
那这条消息是怎么回事？
他往下翻聊天记录，越看越不对劲。对话的时间线出现了断层，中间缺失了好几分钟的内容。
更奇怪的是，房东的头像变了。之前的头像是张风景照，现在却变成了一个穿着白裙子的小女孩。
刘向上的手指僵在屏幕上。
咪咪忽然发出一声低吼。
他抬起头，发现咪咪正蹲在玄关。它的毛全部炸开，眼睛猩红。嘴里的铃铛不再摇晃，而是紧紧咬着。
门外传来敲门声。
一下，两下。
节奏很慢，带着试探。
刘向上站在原地，感觉喉咙发干。他看了一眼手机，时间显示是晚上十一点四十七分。
门外的声音又响了起来。这次，是一个女人的声音：
“小宁，妈妈进来了。”
咪咪发出一声尖锐的嘶叫，猛地冲向大门。它的爪子抓在门板上，发出刺耳的刮擦声。
刘向上这才反应过来，冲过去抱住咪咪。猫咪拼命挣扎，爪子差点划到他的脸。
门外没有再响。安静得可怕。
咪咪终于安静下来。它抬头看着刘向上，眼神慢慢恢复了正常。轻轻“喵”了一声，像是道歉。
刘向上松开手，咪咪慢悠悠地走回客厅。
他走到门前，透过猫眼往外看。走廊上一片漆黑。只有地上，隐约能看到一串水渍，蜿蜒着消失在楼梯口。
那水渍，在月光下泛着淡淡的蓝色。
刘向上后背贴着门板缓缓滑坐在地上。咪咪不知什么时候回来了，脑袋抵着他膝盖蹭，毛茸茸的触感让他稍微安心。
手机在裤兜里震动。房东发来新消息："刚才是不是你敲门？我听见楼道里有动静。"
他盯着屏幕看了几秒，指尖悬在键盘上。正要回复，玄关传来"咔嗒"一声。像是门锁芯被什么东西轻轻撬动。
咪咪突然弓起脊背，喉咙里发出低沉的嘶鸣。它的眼睛又开始泛红，尾巴尖却诡异地保持纯白。刘向上低头想安抚，却发现猫咪的爪子正按在那根红头绳上。
卧室方向传来抽屉开合声。很轻，但绝对不是幻觉。他数得清清楚楚——这是今晚第七次听见衣柜抽屉响动。每次间隔恰好是闹钟三圈半。
厨房水龙头突然滴水。一滴，两滴。节奏和衣柜声响完全同步。水珠坠落在不锈钢台面上，弹跳着滚进洗碗池。月光穿过百叶窗，在瓷砖上投下细长的影子。
刘向上慢慢起身。咪咪叼着铃铛跳上茶几，蓝丝带扫过他的手腕内侧。冰凉，像浸过雪水的棉线。
衣柜又响了。这次是连续三声短促的撞击。他数到第三声就迈步过去，鞋底踩在木地板的缝隙上发出吱呀。衣柜门没锁，自从搬进来就一直这样。房东说以前住客走得急，连家具都没收拾。
他握住黄铜把手往下压。金属比想象中烫手，像是被太阳晒了一整天。门缝渗出一股潮气，混着某种消毒水味道。
衣柜里堆满旧衣服。最上面是一件女式睡裙，领口绣着褪色的雏菊。衣摆还沾着几根猫毛，泛着奇异的蓝光。
底下传来窸窣声。不是老鼠，更像是布料摩擦。他伸手去翻，指尖刚触到睡裙，整摞衣物突然坍塌。最底层滚出个铁皮盒，盖子已经锈蚀，隐约能看见里面塞满褪色的儿童画。
画纸上的主角都是同一只猫。白底黑斑，尾巴尖是醒目的白。每幅画右下角都歪歪扭扭写着日期，最后那张标注着"今天小宁说要永远陪咪咪玩"。
衣柜深处传来轻笑。很轻，像是有人把嘴贴在棉被里偷笑。刘向上猛地回头，咪咪正蹲在卧室门口。它嘴里咬着红头绳，尾巴一圈圈盘成诡异的弧度。
衣柜镜子突然结霜。霜花从中心向四周蔓延，勾勒出小女孩的手印。五指分明，掌心朝外。镜面倒映着衣柜深处的阴影，隐约能看到一双湿漉漉的眼睛。
咪咪忽然跃上梳妆台。铃铛撞在玻璃上发出脆响，惊飞了栖息在窗台的夜枭。月光被乌云遮住的瞬间，衣柜里伸出一只苍白的手。
那只手抓住了刘向上的手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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