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只担心自己哪天怎么死的都不知道。”她冷声回应。
江宸终于微微松开她一点,低头在黑暗中捕捉她的目光。月光勉强勾勒出他优越的轮廓和那双亮得惊人的眼睛。
“那就学会怎么活。”他语气平淡,却带着一种残酷的真实,“在我身边,活下去的第一步,就是习惯黑暗和血腥。”
他抬手,冰凉的指尖轻轻拂过她的脸颊,动作带着一种近乎怜惜的错觉。
“睡吧。”他松开她,转身走向外间,“今晚我守着你。”
他没有离开房间,只是在外间的榻上随意躺下,仿佛真的只是为了确保她的安全。
曲锦瑟站在原地,看着他模糊的身影,掌心的金簪冰冷依旧,手腕上似乎还残留着他指尖的力度和温度,腰际被他揽过的地方还在隐隐发烫。
混乱的信息和情绪在脑中冲撞。
刺客、血腥、试探、暧昧不明的言语、极致反差的姿态……
这一切都像是一张巨大的、混乱的网,而她深陷其中,找不到方向。
她慢慢退回床边,和衣躺下,背对着外间。
这一夜,无人入睡。
黑暗中,两人的呼吸彼此清晰可闻。一个平静之下藏着无尽的波涛汹涌,一个慵懒之中蕴含着绝对的警惕与控制。
棋局早已布下,落子无声。
而她,绝不能只是被动等待被吃掉的棋子。
曲锦瑟闭上眼,将所有的恐惧、愤怒和疑惑再次狠狠压入心底最深处,只留下冰冷的计算和决绝。
江宸,这场游戏,我陪你玩。
但最终谁吃谁,还未可知。
翌日清晨,天色灰蒙,似有山雨欲来。
赤芍端着洗漱用具和早膳进来时,神情一如往常般恭谨沉稳,仿佛昨夜那短暂的混乱与血腥从未发生。屋内也早已收拾妥当,熏着淡淡的冷梅香,彻底掩盖了那丝若有似无的血气。
曲锦瑟沉默地起身,洗漱,用膳。她吃得比前几日更慢,更像是在完成一项任务,目光低垂,让人看不清情绪。
赤芍在一旁安静伺候,目光几次掠过曲锦瑟看似柔顺的侧脸,欲言又止。
“夫人,”最终,她还是开口,声音放得极轻,“昨夜……没睡好?”
曲锦瑟抬眸,看了她一眼。赤芍的眼神里有关切,但更深处是审视。
“做了个噩梦罢了。”曲锦瑟放下银箸,拿起布巾擦了擦嘴角,语气平淡无波,“这府里,似乎不太平。”
赤芍眼帘微垂:“夫人多虑了。有大人坐镇,府里最是安全不过。许是夫人初来,心思重,才会梦境不安。”她上前收拾碗碟,动作流畅,“大人今早离府前吩咐,若夫人仍觉烦闷,可去书房挑几本闲书解闷。”
书房?
曲锦瑟的心跳几不可察地漏了一拍。那是江宸处理公务、存放机密之处,他会允许她进去?
这又是一个试探。一个看似给予甜头,实则布满陷阱的诱饵。
“大人允我进书房?”她面上适当地露出一丝讶异和犹豫。
“是。”赤芍点头,“大人说,夫人并非寻常闺阁女子,读些书也无妨。只是书房重地,还请夫人莫要动那些标注了火漆的文书卷宗便是。”
限制条件来了。
“我明白了。”曲锦瑟站起身,“那便去看看吧。”
书房位于主院东侧,独立的一处轩敞院落,守卫明显比别处更加森严。带刀侍卫目不斜视,气息沉凝,如同钉在地上的雕塑。
赤芍在前引路,侍卫见到她,略微颔首,并未阻拦。
推开沉重的紫檀木门,一股书卷特有的墨香和旧纸气息扑面而来。书房极大,三面皆是顶天立地的书架,密密麻麻摆满了书籍卷轴。中间一张宽大的花梨木书案,其上笔墨纸砚井然有序,一角堆着几摞显然是刚送来的文书,有些上面果真有着鲜明的火漆印记。
窗边设着一张软榻,一张小几,想来是江宸偶尔休憩之处。
整个空间整洁、冷肃、充满权力运转的秩序感,一如江宸人前给人的印象。
“夫人请自便,奴婢就在门外候着。”赤芍福了一礼,退了出去,并未将门关死,留了一条缝隙。
曲锦瑟站在书房中央,缓缓吸了一口气。她能感觉到门外赤芍的存在,也能感觉到暗处或许还有别的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