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从额角滑下来,流过眉骨,坠在断裂的桌角上,砸出一个微小的凹坑。
夜趴在地上,耳朵里嗡鸣不止。
他能感觉到肋骨至少断了两根,每一次呼吸都带来一阵剧痛。
右手已经完全使不上力,五指僵直地蜷着,指尖抠进木屑里。
但他没松手。
那截桌角还攥在掌心,边缘割破了皮,血混着汗黏在一起。
赌坊的喧嚣重新涌起。
骰子撞碗的声音、筹码翻飞的声音、人群哄笑的声音,全都回来了,尤如什么都没发生一样。
所有人又围到了中央赌台,眼巴巴盯着荷官手里的骰盅。
只有他这里,一圈空地,碎木散落。
纲手站在赌台前,背影笔直。
她抬起手,轻轻一拍。
“啪。”
骰盅掀开。
三枚六点,整齐排列。
全场死寂了一瞬,随即爆发出惊叫。
有人喊“通杀”,有人骂“妖女”,更多人往后退,生怕沾上晦气。
纲手冷笑一声,没说话。
她缓缓抬起右拳、青筋暴起,轰然砸下。
轰——!
整张赌桌炸成碎片。!
木板四分五裂,飞溅的残骸擦过围观者脸颊,有人当场被划出血痕。
骰盅炸飞,三颗骰子嵌进天花板,还在滴溜溜打转。
没人敢动。
没人敢出声。
连主管都僵在原地,铁指虎捏得咯吱作响,却不敢上前一步。
夜瞳孔猛地一缩。
就在木屑纷飞的瞬间,一道金属反光从纲手胸前闪过——是条项链,链坠古朴,刻着初代火影的纹章。
它随着她收拳的动作晃了一下,然后垂回旗袍领口,隐入衣襟。
可那一闪,足够了。
夜忽然明白了什么。
她不是在赌钱。
她不是在耍狠。
她是用这一拳,在告诉所有人——这局,我说了算。
输赢对她而言,不过是呼吸般简单的事。
她不需要技巧,不需要运气,甚至不需要看骰子。
她站在这里,本身就是规则。
而自己呢?
两次雷遁,拼尽全力,连她的查克拉膜都没破开,像个笑话。
可笑吗?当然。
但更痛的,是意识到——自己一直以为的“变强”,不过是别人眼里的挠痒。
他咬破舌尖,血腥味冲上喉咙。
疼醒了。
也清醒了。
他撑起左臂,肩膀传来撕裂般的剧痛,但他没停。
一点一点,把身体往上推。
膝盖跪地,脚掌蹬住地面,终于,半蹲了起来。
脑袋一阵晕眩,眼前发黑,但他死死盯着那道金色背影。
“咳……”他咳出一口血沫,声音嘶哑得像砂纸磨铁,“我想跟你学真正的力量。”
话出口的瞬间,整个赌坊仿佛静了一拍。
连空气都凝滞了。
主管猛地扭头看他,眼神像在看一个疯子。
你已经被打成这样了,你还敢开口?
你还想学?
纲手没动。
她依旧背对着他,手指轻轻搭在破碎的赌台边缘,指尖还残留着木屑。
但她那只握着烟斗的手,忽然收紧。
烟斗里的余烬,“啪”地一声熄灭了。
夜没等回应。
他知道,这种人不会轻易点头,也不会轻易开口。
但他已经说出来了。
不是挑战,不是挑衅,而是请求。
一种近乎卑微的、却又无比坚定的请求。
他慢慢站直身体,哪怕双腿抖得厉害,哪怕每一次呼吸都扯着伤口。
他不再看主管,不再看那些赌徒,只看着她。
“我不是来抢风头的。”他声音低,却字字清晰,“也不是来找死的。我从边境一路杀过来,穿过岩隐的包围,熬到查克拉枯竭,就是为了找到一个能让我变强的人。”
他顿了顿,喉结滚动。
“现在我知道了——你就是。”
赌坊里一片死寂。
主管终于动了。
他往前踏了一步,冷声道:“小子,你知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纲手大人是什么身份?你这种连站都站不稳的废物,也配谈‘学习’?”
夜没理他。
他只是看着纲手的背影。
“你可以再把我打倒。”他说,“我可以被轰出去,可以死在这儿。但如果你不给我一次机会……我会一直爬回来。”
主管脸色变了。
他没想到这小子在这种状态下,还能说出这种话。
更没想到的是——
纲手抬起了手。
不是攻击,不是驱赶。
她只是轻轻一摆,示意主管退下。
主管僵住,嘴唇动了动,最终闭嘴,缓缓后退两步,站回柱边。
赌坊里的气氛变了。
不再是纯粹的嘲笑与冷漠,而是多了一丝说不清的压抑。有人开始交头接耳,有人悄悄往门口挪。
夜站在原地,肩上的血还在渗,顺着作战服往下淌,在脚边积了一小滩。
但他站得笔直。
纲手终于动了。
她缓缓转过身,只转了半圈,侧脸轮廓在昏红的灯光下显得锋利如刀。
她眼角处,一道青色纹路一闪而过,随即消失。
她没看他,目光落在他脚边那摊血上。
然后,她开口了。
声音不高,却压住了全场嘈杂。
“你叫什么名字?”
夜喉咙一紧。
他没想到她会问这个。
“夜。”
“夜?”她重复了一遍,像是在确认什么,“就叫夜?”
“嗯。”
她沉默了几秒。
忽然冷笑一声:“名字倒是挺配你——黑灯瞎火里乱撞的蠢东西。”
夜没反驳。
他知道,这不是羞辱,是试探。
“你知道我为什么砸这张桌子吗?”她问。
夜摇头。
“因为它碍事。”她说,“就像你们这些人,总以为规矩是写在纸上、刻在木头上的。可真正的规矩——”她抬起手,指尖轻点自己胸口,“是用拳头定的。”
夜懂了。
她不是在教,是在筛选。
她要的不是徒弟,而是能承受她这一拳的人。
“所以。”他抬头,直视她的眼睛,“如果你觉得我还算块材料,那就别用桌子试我。用你的拳头。”
纲手眯起眼。
嘴角微微一扬,像是笑,又像是讥讽。
“你现在的状态,挨我一拳就得进棺材。”
“那也比跪着活强。”夜说。
赌坊主管忍不住插话:“大人,这小子明显是疯了!让他留下只会惹麻烦——”
纲手抬手,再次打断。
她盯着夜,看了足足五秒。
然后,她转身,走向赌坊后门。
披风扫过满地碎木,脚步沉稳。
就在她即将推门而出时——
她停下。
没有回头。
“后巷。”她说,“午夜。别迟到。”
门被拉开,夜风灌入。
她走出去,身影消失在门外的雨幕中。
主管狠狠瞪了夜一眼,挥手示意打手收队。
赌坊开始清理残局,有人搬走碎桌,有人扫地,仿佛刚才的一切都没发生。
但气氛不一样了。
夜站在原地,雨水顺着披风滴落,和血混在一起。
他低头,看见自己右手还在颤抖,但掌心那截桌角,依然紧紧攥着。
他知道,那扇门已经开了条缝。
只要他能在午夜之前,活着走到后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