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夏的风卷着槐花香,贺峻霖蹲在公园长椅旁,把空瓶子一个个踩扁塞进蛇皮袋。他动作熟练,额前的碎发被汗浸湿,贴在饱满的额头上。
“呜……妈妈……”
断断续续的哭声从假山后传来,贺峻霖停下动作,循声走过去。只见个穿小西装的小男孩缩在石头缝里,背带裤歪歪斜斜挂着,白净的脸上挂着泪珠,像只被雨淋湿的小奶猫。
“你怎么了?”贺峻霖放轻脚步,把蛇皮袋往身后藏了藏。
小男孩抬起头,睫毛上还挂着泪:“我……我找不到妈妈了。”他抽噎着,“我不想练钢琴,就跑出来了,然后……然后就忘了路。”
贺峻霖皱了皱眉。他认得这孩子,偶尔会在公园门口看见,被司机接来送去,像个精致的小洋娃娃。没想到也会有这么狼狈的时候。
“别哭了。”他从口袋里摸出颗水果糖,是早上卖废品时老板送的,“给你,甜的。”
小男孩愣愣地接过,剥开糖纸塞进嘴里,果然没那么想哭了。“我叫严浩翔。”他含着糖,说话有点含糊。
“贺峻霖。”贺峻霖指了指公园门口,“你妈妈是不是经常在那边等你?我带你去看看。”
严浩翔赶紧点头,亦步亦趋跟着他走。贺峻霖的蛇皮袋偶尔蹭到他的小腿,带着点灰尘味,却不讨厌。
那天之后,严浩翔总找机会溜到公园。有时是趁着钢琴老师喝水的空档,有时是假装去买冰淇淋,手里总会攥着几个空瓶子——是他从家里垃圾桶翻出来的,偷偷揣在口袋里。
“贺峻霖!”他像只小炮弹似的冲过来,把瓶子塞进对方怀里,“今天的!”
贺峻霖笑着接过来:“谢啦,小严总。”
“什么小严总呀。”严浩翔皱鼻子,“叫我浩翔就好。”
卖瓶子的钱攒到一定数目,贺峻霖会去小卖部买袋薯片。他总是拆开递到严浩翔手里,自己则蹲在旁边,看着对方吃得一脸满足。
“你怎么不吃?”严浩翔举着薯片凑到他嘴边。
贺峻霖偏头躲开,踢了踢脚下的石子:“不爱吃,太咸了。”
其实是舍不得。那点钱够他买三个馒头,能顶一天的饭。但他看着严浩翔亮晶晶的眼睛,就觉得值。
有次严浩翔带了个崭新的变形金刚,是他生日时爸爸送的。他把玩具往贺峻霖怀里塞:“给你玩,这个可酷了。”
贺峻霖赶紧推回去,手在衣角上蹭了蹭:“我不要,你自己留着吧。”他怕把玩具弄脏。
严浩翔却不依,硬塞进他手里:“我们是好朋友啊,好朋友要分享的。”
阳光透过树叶落在两个小孩身上,一个穿着干净的白衬衫,一个T恤洗得发旧,却并排蹲在地上,头凑在一起研究变形金刚的玩法,笑声像风铃一样脆。
贺峻霖不知道,严浩翔为了每天能“偶遇”他,故意跟钢琴老师说想在公园休息十分钟;严浩翔也不知道,贺峻霖每次卖完瓶子,都会偷偷多留一个,洗干净了放在窗台上,说这是“浩翔送的”。
那时的夏天很长,槐花开了又谢,空瓶子攒了满满一袋又一袋。他们还不懂得什么叫阶层,什么叫距离,只知道公园里的风很舒服,对方的笑容很好看,手里的糖很甜。
以为这样的日子会一直过下去,像公园门口那条路,能走很久很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