瓶子里的爱（四）

贺峻霖把自己锁在客房里，背靠着门板缓缓滑坐在地，肩膀抑制不住地颤抖。窗外的月光透过窗帘缝隙照进来，在地板上投下一道细长的光带，像极了小时候和严浩翔在公园分食过的那根冰棍。

他捂住嘴，压抑的呜咽声还是从指缝里漏出来，带着浓重的鼻音。谁想过会这样呢？当年那个把最后一块糖塞给他、说“以后我罩你”的少年，如今成了名义上的“继子”。而他，要顶着“小妈”的身份，在同一个屋檐下，看着对方用疏离的眼神看自己。

手机屏幕亮着，是母亲发来的消息：“霖霖，委屈你了，等妈妈好起来，我们就走。”贺峻霖吸了吸鼻子，回复“没事，妈你好好养病”，指尖却抖得连标点都打不整齐。

他不是没想过反抗，可看着病床上日渐消瘦的母亲，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严家提出的条件太诱人——全额医药费，最好的医生，甚至还能帮他还清家里欠下的债。他以为自己能承受，直到刚才在客厅撞见严浩翔那双淬了冰的眼睛，才知道有多难。

“我才不要当什么小妈……”他把脸埋在膝盖里，眼泪浸湿了裤腿，“我只想……只想跟你坐在槐树下吃冰棍啊……”

小时候的画面像电影片段一样在脑海里闪回：严浩翔把冰棍递给他时，指尖不小心碰到他的手，两人都红了脸；他被隔壁班男生欺负，严浩翔攥着拳头冲上去，哪怕被打得流鼻血也不肯认输；他们在公园的长椅上刻下彼此的名字，说要当一辈子的好朋友。

“骗子……”贺峻霖哽咽着，“你说过罩我的……”

哭了不知多久，直到嗓子发哑，眼眶红肿得像核桃。他站起身，对着镜子里的自己扯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贺峻霖，忍一忍就过去了。”他对着镜子里的人说，声音沙哑得厉害，“等妈妈好了，就再也不回来了。”

窗外的月光移了位置，照在床脚那个旧书包上，里面还放着他当年偷偷藏起来的、严浩翔送他的第一支钢笔。他走过去，把书包抱在怀里，像抱着最后一点念想，蜷缩在床上，睁着眼睛到天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