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还在淅淅沥沥地下着，山洞里的火光摇曳不定，映得岩壁上的影子忽明忽暗。云逍扶着蒙面人在干草堆上坐下，对方肩胛的伤口还在渗着黑血，呼吸越来越急促，显然毒势已经开始蔓延。
“前辈，你撑住，我去找水！”云逍说着就要起身，却被蒙面人一把抓住手腕。他的手很凉，力气却大得惊人，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
“不用……”蒙面人声音沙哑，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虚弱，“毒……扩散得很快，找水没用。”
云逍心里一急，想起在药铺时鬼医教过的急救法子，连忙从布包里翻出火折子，又捡了些干燥的枯枝，在山洞角落点燃。火光更亮了些，他借着光仔细查看蒙面人的伤口——箭伤周围的皮肤已经发黑，黑色还在顺着血管慢慢往上爬，看着触目惊心。
“我帮你把毒血挤出来吧！”云逍咬了咬牙，不管对方同不同意，就蹲下身，想用手按住伤口周围的血管，阻止毒素扩散。
可他刚碰到蒙面人的肩膀，对方就疼得闷哼一声，身体剧烈地颤抖了一下，头歪向一边，竟直接晕了过去。
“前辈！前辈！”云逍慌了，伸手探了探他的鼻息，还好，还有气，只是气息很微弱。他看着蒙面人苍白的侧脸，心里又急又乱，只能先帮他调整好姿势，让他靠在岩壁上，然后用布条简单地包扎了一下伤口，尽量不让黑血继续外流。
做完这一切，云逍坐在一旁，看着蒙面人脸上的青铜面具。面具在火光下泛着冷硬的光泽，遮住了他大半张脸，只露出线条紧绷的下颌和苍白的嘴唇。他想起这个人两次在危急关头救了自己，第一次是在崖底，第二次是刚才在破庙外，若不是他，自己早就成了黑衣人的刀下亡魂。
“到底是谁……”云逍喃喃自语，心里充满了好奇。这人身手高强，却一直戴着面具，行事神秘，似乎总在暗中跟着自己，却又不说明原因。
他看着蒙面人因为疼痛而微微蹙起的眉头，想帮他擦一擦额头上的冷汗，手伸到一半，不小心碰到了面具的边缘。面具本就因为刚才的打斗有些松动，被他这么一碰，“咔哒”一声，竟从脸上滑落下来，掉在了干草堆上。
云逍的手僵在半空，眼睛瞪得大大的，看着眼前暴露在火光下的脸，彻底愣住了。
那根本不是什么“前辈”，而是一张和他年纪相仿的少年脸。少年约莫十六七岁的模样，肤色苍白得近乎透明，像是长期不见阳光，眉骨很高，眼窝微微凹陷，睫毛很长，此刻因为昏迷而轻轻垂着，遮住了眼底的情绪。他的鼻梁很挺，嘴唇很薄，嘴角微微向下，透着一股生人勿近的冷淡，只是此刻因为中毒，嘴唇泛着不正常的青紫色，平添了几分脆弱。
怎么会是个少年？
云逍心里掀起了惊涛骇浪。他一直以为救自己的是个年长的江湖高手，却没想到对方竟然和自己差不多大。可他这么小的年纪，怎么会有那么高强的身手？又为什么要一直戴着面具，装成大人的样子？
他捡起地上的面具，看着上面冰冷的青铜纹路，心里越发疑惑。就在这时，少年的睫毛颤了颤，缓缓睁开了眼睛。
那是一双很亮的眼睛，像寒潭里的碎冰，带着锐利的警惕，刚一睁开，就直直地看向云逍，视线落在他手里的面具上，脸色瞬间沉了下来。
“谁让你摘的？”少年的声音带着刚醒过来的沙哑，却依旧冰冷，带着不容置疑的怒意。他猛地抬手，想抢过云逍手里的面具，却因为牵动了肩胛的伤口，疼得倒抽一口冷气，身体晃了晃。
云逍连忙扶住他，把面具递了过去，小声道歉：“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刚才想帮你擦汗，不小心碰掉了。”
少年接过面具，紧紧攥在手里，眼神依旧警惕地看着他，像是在确认他有没有别的企图。他靠在岩壁上，喘息了片刻，才慢慢缓和了语气，却还是带着疏离：“你都看到了？”
云逍点了点头，没敢多问，只是说：“你的伤……要不要再处理一下？毒好像还在扩散。”
少年低头看了一眼自己的肩胛，黑血已经浸透了包扎的布条，脸色更难看了。他没说话，只是从怀里掏出一个小巧的瓷瓶，倒出一粒黑色的药丸，塞进嘴里，艰难地咽了下去。药丸似乎起了点作用，他的呼吸稍微平稳了些。
“我叫青玄。”沉默了半晌，少年突然开口，声音依旧冷淡，却比刚才缓和了些，“别再叫我前辈，也别问我的事，不该你知道的，别多问。”
云逍愣了一下，随即点了点头：“我叫云逍。谢谢你又救了我。”他知道青玄不想多说，识趣地没有追问他的身份和来历，只是看着他肩胛的伤口，“你的伤……那药丸能解毒吗？”
青玄摇了摇头，脸色苍白：“只能暂时压制，这是影阁的‘追魂散’，没有专门的解药，只能靠自己逼毒。”他说着，深吸一口气，咬着牙，用没受伤的右手按住肩胛的伤口，猛地用力，想要把里面的毒血挤出来。
黑血顺着他的指缝往下淌，滴在干草上，发出轻微的声响。青玄的额头渗出了密密麻麻的冷汗，脸色白得像纸，嘴唇被咬出了一道血痕，却硬是没发出一点声音，只是眼神越来越坚定。
云逍看着他这副模样，心里有些动容。他想起自己在崖底求生时的场景，想起被地痞欺负时的无助，眼前这个少年虽然看起来冷漠，却和自己一样，都在独自承受着不属于这个年纪的苦难。
“我帮你吧。”云逍说着，蹲下身，从布包里翻出鬼医给的金疮药——虽然之前青玄说这药没用，但现在也只能死马当活马医了。他小心翼翼地解开青玄肩上的布条，看着发黑的伤口，深吸一口气，用干净的布条蘸了点旁边的溪水，轻轻擦拭着伤口周围的黑血。
青玄的身体因为疼痛而微微颤抖，却没有阻止他，只是闭上了眼睛，任由他处理。云逍的动作很轻，尽量不碰他的伤口，擦干净后，他把金疮药撒在伤口上，又用新的布条仔细包扎好。
“虽然不知道有没有用，但总比放任不管好。”云逍说着，抬头看向青玄，发现他正睁着眼睛看着自己，眼神里没有了之前的警惕，多了几分复杂的情绪。
“你不怕我？”青玄突然问。
云逍愣了一下，摇了摇头：“你救了我两次，我为什么要怕你？”
青玄沉默了，他看着云逍清澈的眼睛，里面没有丝毫的算计和恶意，只有纯粹的感激和担忧。他很久没见过这样的眼神了，久到几乎快要忘记，原来人与人之间，还能有这样不带目的的善意。
他靠在岩壁上，闭上了眼睛，声音低沉：“影阁的人不会善罢甘休，他们既然能找到这里，肯定还会再来。你……最好尽快离开，别跟着我，我仇家太多，会连累你。”
云逍心里一紧，连忙说：“我不能走！你现在受伤了，需要人照顾，而且那些黑衣人本来就是冲我来的，就算我走了，他们也不会放过我。”他顿了顿，看着青玄的眼睛，认真地说，“不如我们一起走，互相有个照应。”
青玄睁开眼睛，看着他坚定的眼神，沉默了半晌，没有说话，算是默认了。
山洞里又恢复了安静，只有外面的雨声和火塘里柴火燃烧的噼啪声。云逍坐在一旁，看着青玄苍白的脸，心里的疑惑越来越深——这个叫青玄的少年，到底是什么人？他为什么会被影阁追杀？又为什么会一次次救自己？
但他没有再问，他知道，青玄不想说的事，就算问了也没用。他能做的，就是好好照顾青玄，等他伤好了，再一起想办法对付影阁的人。
他摸了摸贴身的布袋，那枚刻着《流云诀》的玉珏还好好地躺在里面，带着他的体温。他想起父亲的遗言，想起墨叔的牺牲，想起青玄刚才处理伤口时的坚韧，眼神渐渐变得坚定。
不管前路有多难，他都要走下去。不仅为了报仇，也为了不辜负那些帮助过他、保护过他的人。
火光下，两个少年靠在岩壁上，一个昏迷未醒，一个默默守护，雨声淅沥，像是在为他们即将到来的未知前路，奏响一曲孤独却坚定的序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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