粮仓的火光映红了半边天，救火的将士们往来奔走，雪地被踩成一片泥泞。陆清辞站在焦黑的粮仓前，狐裘边缘已被火星燎出几个窟窿，她却似未察觉，只静静望着那片废墟，清冷的面容在火光映照下透着几分肃杀。
“损失多少？”萧玦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带着彻夜的沙哑，透着一丝疲惫。
“三个粮仓，八千石军粮。”陆清辞没有回头，目光仍停留在废墟间，声音清冷而平静，“纵火的人很懂行，专挑新粮烧。”她微微一顿，转身看向被亲兵押着的两个粮官。
年长的那个面如死灰，年轻的却梗着脖子喊冤：“王爷明鉴！昨夜是周将军派人来巡查粮仓，说是要增派人手......”
萧玦一脚将他踹翻在地，声音冷冽如刀：“周延还在牢里！”
陆清辞缓步走到年轻粮官面前，蹲下身与他平视，目光清亮而锐利：“你说周将军派人，可认得是谁？”
“是、是周将军的副将，王猛！”
“王猛三日前就战死了。”萧玦冷声道，声音透着不容置疑的威严，“看来是有人假借他的名头。”
陆清辞站起身，从袖中取出一本册子，轻轻翻动，纸页在寒风中发出沙沙声响：“这是近三个月粮仓的轮值记录。每次值夜时发生意外的，都是你们二人。”
她翻开其中一页，清冷的声音透着不容置疑：“十月十七，粮仓漏水；十一月初五，鼠患；昨夜，纵火。每次事发后，账上都会少三百石粮食。”
年长的粮官终于瘫软在地：“王妃饶命！是、是华阳郡主逼我们这么做的......”
“证据。”陆清辞的声音清冷而坚定。
“郡主答应事成之后，给我们千金，让我们离开北疆......”
陆清辞看向萧玦，目光清亮而坚定：“王爷觉得呢？”
萧玦沉默片刻，突然拔剑。剑光闪过，两颗人头落地，鲜血染红雪地。他收剑入鞘，声音冷峻如冰：“传令下去，粮官玩忽职守，按军法处置。王妃查案有功，即日起统领军中所有粮草调度，有权处置任何可疑之人。”
将领们面面相觑，却无人敢出声质疑。
回到大帐，陆清辞褪下被燎坏的狐裘，发现袖中不知何时多了一张字条：“郡主在查谢明远。”
她将字条凑近烛火，帐外忽然传来萧玦的声音：“王妃可歇下了？”
“尚未。”她掀帘而出，见他独自立在雪中，肩上落满雪花，宛如一幅水墨画。“王爷有事？”
他递来一枚虎符：“明日开始，你持此符可以调动亲兵。”
虎符冰凉刺骨，陆清辞却没有接：“王爷这是要将身家性命都交给我？”
“北疆三十六城的存亡，如今系于你一人之手。”他目光深沉，透着一丝不容置疑的坚定，“别让本王失望。”
她终于接过虎符，指尖不经意擦过他的掌心。两人俱是一怔。
“王爷可知，方才为何要当着众将的面杀那两人？”
“立威。”他声音低沉，带着一丝不容置疑的坚定。
“不止。”她抬眼看他，“更是要告诉幕后之人，我们已经查到华阳郡主头上。”
萧玦微微挑眉：“你在引蛇出洞？”
“蛇已经出洞了。”她轻声道，“王爷难道没发现，今早送来大营的粮草里，掺了沙土？”
他眸光一凛。
“与当初金陵码头如出一辙的手法。”她转身望向茫茫雪原，“看来这位郡主，是要把在金陵未完成的戏，在北疆继续唱下去。”
三日后，陆清辞在校场设下刑台。
台下站着数十位粮官，个个面色惨白。她端坐台上，面前摆着厚厚一摞账册。
“李粮官，”她翻开第一本账册，“上月你经手的粮食少了五十石，作何解释？”
被点名的粮官扑通跪地：“是、是仓储损耗......”
“哦？”她轻轻摆手，亲兵抬上一袋粮食，“这是从你家中搜出的军粮。北疆特制的红穗米，整个大朔只此一家。”
那粮官瘫软在地。
“赵粮官，”她又翻开另一本，“你三日前提走的五百石粮食，如今在何处？”
“已、已分发各营......”
“各营记载，只收到四百石。”她抬眸，“剩下的一百石，是喂了狗吗？”
校场上寂静无声，只闻北风呼啸。
一连审了七人，六人被当场斩首。血水染红刑台，顺着台阶滴滴答答流下。
最后一位粮官吓得尿了裤子，跪地哭喊：“王妃饶命！是、是周将军生前让我们做的！他说这是摄政王的意思......”
陆清辞合上账册：“押入大牢，严加看管。”
她起身环视台下众将：“即日起，再有贪墨军粮者，斩立决。知情不报者，同罪。”
雪花飘落在她肩头，那张清丽面容在雪光中竟显出一种慑人的威仪。
当晚，萧玦来到她帐中，见她正在灯下擦拭虎符。
“今日做得很好。”他在她对面坐下，“不过，你可知那最后一个粮官，今夜晚在牢中暴毙了？”
陆清辞动作不停：“意料之中。”
“你故意留他性命，就是为了引出灭口之人？”
她抬起眼帘：“王爷觉得，会是谁的人？”
帐外忽然传来急促的脚步声。亲兵来报，说抓住一个往水井中投毒的奸细，身上搜出摄政王府的令牌。
萧玦与陆清辞对视一眼，都在对方眼中看到了然。
“看来，有人坐不住了。”他缓缓起身，按剑而出。
陆清辞独坐帐中，指尖轻轻摩挲虎符上的纹路。烛火跳动，映着她沉静的侧脸。
帐帘微动，谢明远闪身而入，肩头带着寒气。
“华阳郡主三日后要离开北疆。”
“去哪？”
“回金陵。”谢明远压低声音，“她带走了一封密信，是关于小姐的。”
陆清辞眸光微凝：“什么内容？”
“尚未查明。但郡主临走前见了个人——”他顿了顿，“是王爷身边的副将，顾长风。”
烛花爆响，帐中一时寂静。
陆清辞缓缓握紧虎符，冰冷的触感让她保持清醒。
这盘棋，越来越凶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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