副院长的车在宿舍楼下停了整整一个小时才离开。舟苑沁隔着窗帘缝隙看着那辆黑色轿车消失在路口，指尖还残留着攥手机时的冰凉——刚才阿泽从医院发来消息，说“秦峰的助理被抓后不到三小时就被保释了，警察说‘证据不足’”，后面跟着一个颤抖的表情，像在传递他没说出口的恐惧。
“咚咚咚”，敲门声突然响起，是辅导员，脸色比上次更难看，手里拿着一张处分通知：“副院长让我给你们的，‘因多次扰乱校园秩序，612宿舍全体成员记过处分，取消本学期评优资格，要是再犯，直接劝退’。”她把通知放在桌上，声音压得很低，“你们别再跟砺石对着干了，副院长昨天在办公室跟秦峰的人打电话，说‘会让她们老实下来’，你们……小心点。”
辅导员走后，宿舍里一片死寂。章夏染拿起处分通知，手指划过“取消评优资格”几个字，突然红了眼：“我爸妈还等着我拿奖学金回家，现在……”她的话没说完，手机突然响了，是她妈妈打来的，声音带着哭腔：“夏夏，今天有个陌生男人来家里，说你得罪了人，让我们劝你别再闹了，不然……不然就对我们不客气。”章夏染的手猛地一抖，手机差点掉在地上，对着电话里不停说“妈，对不起，我不闹了，我再也不闹了”，眼泪掉在处分通知上，晕开一片墨痕。
舟苑沁刚想安慰她，夏竺𠗂的手机也响了，是她爸爸的号码，接通后，传来的却是一个陌生男人的声音：“夏竺𠗂是吧？你爸爸的工作室已经倒闭了，欠我们的钱还没还，要是想让他没事，就别再跟砺石作对，不然……”夏竺𠗂不等对方说完就挂了电话，抱着兔子玩偶蹲在地上，肩膀抖得像风中的树叶，却没哭出声，只是反复说“倒闭了，爸爸的工作室倒闭了”，之前拼画时燃起的一点光，此刻全灭了。
周希禾看着她们，心里像被揪紧一样疼。她想起早上从仓库回来时，把捡来的砺石合同放在了书包里，现在这些合同成了烫手的山芋——带在身上怕被砺石的人抢，放在宿舍怕被学校搜。“我去把合同藏起来，”周希禾拿起书包，“放在图书馆的储物柜里，之前藏过证据，安全。”舟苑沁想跟他一起去，却被她拦住：“不用，我一个人去快，你们在宿舍等着。”
可她这一去，就出了意外。半小时后，顾北临匆匆跑来宿舍，额头上的纱布又渗了血：“周希禾被砺石的人堵了！在图书馆后门，他们抢她的书包，还打她，我路过时看到，把她救下来了，现在在医院。”
舟苑沁和昭言洁立刻往医院跑，到了病房，看到周希禾躺在病床上，脸上有淤青，右手被夹板固定着，医生说“右手软组织挫伤，可能会影响精细动作，短期内不能再用相机这类需要灵活操作的设备”。周希禾看到她们，嘴角想扯出笑容，却只露出一丝苦涩：“合同……没被抢走，我藏在图书馆的盆栽里了，就是……相机被他们砸了。”她说的是那台她用了三年的单反，之前就算藏在床底，也会定期拿出来擦，现在却成了一堆碎片。
“对不起，都是因为我们……”舟苑沁的声音带着哽咽。周希禾摇摇头，眼神落在窗外：“不怪你们，我只是……有点不甘心，之前说要拍下校园的银杏，现在连相机都拿不了了。”她的声音很轻，像在说一件无关紧要的事，可舟苑沁知道，她心里的痛，比手上的伤更重——那个曾经说“摄影是我的命”的女孩，现在连拿起相机的资格，都被砺石的人剥夺了。
回到宿舍时，天已经黑了。夏竺𠗂把兔子玩偶放在文琳君的空床位上，开始收拾自己的画具，把画笔、颜料、速写本一一放进纸箱，封箱时，她说：“我以后再也不画画了，这样爸爸就不会再被骚扰，工作室就算倒闭，至少他能安全。”舟苑沁想拦，却看到她眼底的死寂，像被熄灭的蜡烛，再也燃不起来。
章夏染则把电脑里的证据全删了，连备份的硬盘都扔进了垃圾桶：“我再也不碰这些了，我爸妈年纪大了，我不能再连累他们。”她把电脑合上，放在书架最上层，像在埋葬曾经那个“用技术揭穿真相”的自己。
昭言洁坐在书桌前，看着之前录下的副院长和秦峰助理的通话录音，手指悬在删除键上，却迟迟没按下去。她想起妈妈在砺石子公司工作时，每天加班到深夜，就为了给她攒学费，要是妈妈因为她被调去边缘部门，甚至失业，她该怎么办？可她又想起阿泽被绑在仓库里的样子，想起周希禾受伤的手，想起夏竺𠗂空荡荡的画具箱，手指又收了回来——她不能删，要是连她都放弃了，那之前所有的努力，所有的牺牲，就都白费了。
舟苑沁走到窗边，看着楼下的路灯亮了起来，昏黄的光映在空无一人的小路上，像一条没有尽头的路。她想起开学时，她们六个在路灯下拍照，文琳君笑得最开心，夏竺𠗂举着画板，周希禾拿着相机，章夏染在调手机参数，昭言洁在整理画纸，那时的光，是暖的，是亮的，可现在，光还是那道光，却冷得像冰。
就在这时，昭言洁的手机突然震动，是顾北临发来的消息：“秦峰被保释出来了，刚才有人看到他进了学校，好像要去你们宿舍。”舟苑沁的心猛地一沉，她走到宿舍门口，透过猫眼看出去，走廊尽头，一个穿黑色风衣的男人正慢慢走来，手里拿着一个文件袋，嘴角挂着一抹冷笑——是秦峰，他真的来了。
宿舍里，夏竺𠗂抱着兔子玩偶缩在角落，章夏染靠在书桌边，手不停地发抖，周希禾还在医院，文琳君已经转学，只剩下她和昭言洁。舟苑沁深吸一口气，握住昭言洁的手，她的手也是冰凉的，却很坚定。她们知道，接下来要面对的，可能是比之前所有危机都更可怕的事，而她们，已经没有退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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