破晓之光

刺目的白光如同实质的墙壁，压得人喘不过气。扩音器里冰冷的命令还在回荡，至少四个黑制服士兵的枪口稳定地指着他们藏身的阴影角落，手指扣在扳机上。任何轻举妄动，都会招致毁灭性的打击。空气中弥漫着紧张和恐惧的气息，仿佛连时间都凝固了。

陈默的大脑在疯狂运转，预知能力因为极致的压力而几乎燃烧。无数死亡的未来碎片在他脑中崩裂、重组——强行冲出去，会被瞬间打成筛子；投降，会被拖进实验室生不如死；停留不动，只会被包围……他感到自己的心跳如鼓点般急促，每一次跳动都像是在敲打着命运的钟声。

没有生路！

不，等等！

有一个未来碎片闪烁了一下，极其微弱，却带着一丝不同的“频率”——来自他们侧后方，那片堆积如山的垃圾山！

几乎在同一时间——

“砰！砰！砰！”

三声清脆的枪响，并非来自前方的黑制服士兵，而是从垃圾山的高处传来！子弹精准地击碎了调度场边缘的三盏照明灯！瞬间，一片区域陷入了相对的黑暗！

“操！有同伙！在垃圾山！”黑制服小队的队长怒吼道，火力瞬间被吸引，朝着枪声来源疯狂扫射！

是阿明！他不仅成功脱身，竟然还弄到了枪，并在最关键的时刻，创造了奇迹！

但这奇迹转瞬即逝。训练有素的黑制服士兵立刻分出一半火力压制垃圾山，另一半依旧死死锁定着陈默三人的方向。

“冲出去！趁现在！”林薇低吼，这是唯一的机会！她的眼神中闪烁着坚定和决绝，仿佛已经做好了迎接一切后果的准备。

就在他们准备搏命一冲的刹那，一个癫狂而熟悉的身影，如同扑火的飞蛾，从一辆废弃卡车的车底猛地窜出，径直冲向了剩下的士兵！

是老赵！

他手里高举着两个用胶带缠在一起的、冒着烟的易拉罐——那是简陋的燃烧瓶！

“孩子们！跑啊！去灯塔——！”老赵发出声嘶力竭的呐喊，用尽全身力气，将燃烧瓶扔向士兵们脚下！

“轰！”

火焰猛地爆开，虽然不是特别剧烈，却成功引起了短暂的混乱和恐慌，阻挡了士兵的射击视线！老赵的举动如同点燃了希望的火种，为他们争取到了宝贵的几秒钟。在这几秒钟里，陈默、林薇和另一个同伴如同离弦之箭般冲出了包围圈，朝着远处的灯塔狂奔而去。他们知道，只有到达那里，才可能有一线生机。

“老东西！找死！”一名士兵怒吼着，他的眼神中充满了愤怒和轻蔑，仿佛面前的老人不过是一只微不足道的蝼蚁。他毫不留情地调转了手中的枪口，对准了那位年迈的老人。

“不——！”陈默的瞳孔骤然放大，他目眦欲裂，心中涌起一股无法言喻的恐慌和愤怒。他早已预知到接下来的画面，老赵那干瘦的身影即将扑出，而结局是无法改变的悲剧。这种无力感比目睹王磊死亡时更加深沉，因为这一次，牺牲是为了他们所有人。

枪声响起，如同死神的召唤。老赵的身体猛地一震，他扑倒在火焰旁，再也没有任何动静。他的生命在这一刻戛然而止，但他的牺牲，却为他们赢得了宝贵的两三秒钟。

“走！”林薇的声音中带着一种压抑到极致的暴怒，她不再潜行，而是如同失控的列车，率先冲了出去！她的目标，是离她最近的那个因为燃烧瓶而有些慌乱的士兵。

那士兵只见一道黑影以非人的速度扑面而来，还没来得及调整枪口，一只纤细却蕴含着恐怖力量的手已经抓住了他的枪管。“咔嚓！”令人牙酸的金属扭曲声响起！林薇竟然凭借蛮力，硬生生将枪管掰弯！同时一记手刀精准地劈在对方的喉结上！

士兵捂着喉咙倒下，痛苦地挣扎着。林薇没有丝毫停顿，夺过他腰间的手枪和弹夹，看也不看，反手就是两枪点射。“砰！砰！”另外两名正要射击的士兵应声倒地，眉心绽开血花。她的枪法，快、准、狠，如同机械一般精准。

陈默拉着吓呆了的小雅，紧跟其后，冲过了这用生命换来的缺口。他朝着垃圾山方向大喊：“阿明！走！”垃圾山上的枪声停了，一个身影连滚带爬地冲了下来，正是灰头土脸但还活着的阿明。

四人汇合，没有任何言语，用尽平生最快的速度，冲向那辆已经启动、司机正惊恐地看着这一切的垃圾清运车！林薇冲在最前，手枪指向驾驶室，冰冷的眼神比任何话语都有说服力。司机吓得立刻举起双手，连滚带爬地跳下车。

“上车！”林薇拉开驾驶室车门。陈默、小雅、阿明迅速爬进后座。林薇跳上驾驶座，粗暴地挂挡，一脚将油门踩到底！破旧的清运车发出不堪重负的咆哮，撞开拦路的简易路障，朝着那扇因为内部混乱而还没来得及完全关闭的东南角小门猛冲过去！

“拦住他们！”身后传来气急败坏的吼声和零星的枪声。子弹打在车身上，发出“砰砰”的闷响。林薇死死握着方向盘，目光紧盯着前方那越来越近的门缝，将油门踩到了底！

“轰——！”清运车如同脱缰的野马，险之又险地擦着正在合拢的铁门边缘，硬生生挤了出去！金属摩擦发出刺耳至极的噪音，溅起一溜火星！

他们冲出来了！车头冲出围墙的阴影，重新沐浴在清冷的月光下。前方，是未知的、危机四伏的旷野。身后，是火光、警报声和那个吞噬了希望与生命的巨大牢笼。

林薇没有丝毫减速，驾驶着车辆在破败的道路上狂飙，直到安全区的火光和喧嚣彻底消失在视野中，她才将车缓缓停在一个隐蔽的土坡后。车内一片死寂。只有四人粗重、颤抖的喘息声。

阿明脸上混着黑灰和泪水，小雅在他怀里低声啜泣。陈默闭上眼，老赵最后那声“跑啊！”和扑向火焰的身影，在他脑海中反复播放。林薇看着方向盘上自己沾着血污和硝烟的手，眼神复杂。她夺回了力量，却也背负了更多。

他们失去了暂时的庇护，失去了武器（除了刚夺来的手枪），失去了指引者（老赵）。但他们赢得了自由，赢得了真相，也赢得了……彼此间用鲜血与牺牲淬炼过的、更加牢固的羁绊。

陈默睁开眼，望向窗外漆黑的地平线，那里是旧港口的方向。“我们去找‘灯塔’。”他的声音平静，却带着一种破茧重生后的坚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