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流微光

冰冷刺骨、污浊不堪的污水猛然灌入口鼻的刹那，求生的本能如火山般爆发，瞬间压过了所有其他思绪。在混乱不堪的水下环境中，林薇的双手如同铁钳般死死扣住陈默不断下沉的身躯，她的双腿爆发出惊人的力量，在水下疯狂蹬踏，硬是凭借着超乎常人的体能，拖着两个人在黏稠的污水中艰难前行，最终冲破水面那层令人作呕的油污和漂浮的垃圾屏障。

"咳咳！咳咳咳！"林薇剧烈地咳嗽着，浑浊的污水刺激得她喉咙如同被火烧灼般疼痛难忍，但她根本顾不上自己的不适，第一时间就用尽全力将几乎失去意识的陈默往上托举，确保他的头部完全露出水面，能够正常呼吸。

"这边！快抓住我！"老枪沙哑的喊声从几米外传来。他算是比较幸运的一个，坠落时正好掉在一片相对较浅的水域，污水只漫到他的腰部位置。此刻他正奋力划水向他们靠近，伸出布满老茧的双手，协助林薇将昏迷不醒的陈默拖向不远处那个略微高出水面、布满青苔的湿滑水泥平台。

与此同时，石钢也从污浊的水中挣扎着探出头来。他用力甩动脑袋，试图甩掉头发上黏附的污水，感觉身体的麻痹症状似乎有所缓解，但左腿仍然使不上力气。他环顾四周，看到艾米正被她的野狗伙伴用牙齿小心地叼着衣领，艰难地向平台方向游动。而幽影则如同传说中的水鬼一般，悄无声息地趴在平台边缘，那双锐利的眼睛在黑暗中警惕地扫视着四周。

这个阴森的空间似乎是实验室地下排水系统的主干道，虽然比之前狭窄的通风管道要宽敞许多，但依然给人一种压抑窒息的昏暗感。空气中弥漫着一种难以名状的恶臭，像是腐烂的有机物混合着化学药剂的味道。脚下的污水深及膝盖，黏稠得让人举步维艰，时不时还有不明物体擦过小腿，带来一阵令人毛骨悚然的触感。远处只有几盏应急灯发出微弱的光晕，勉强勾勒出这个巨大而空旷的地下空间轮廓，四周布满了纵横交错的管道和阀门。

"陈默！陈默！醒醒！"林薇跪在水泥平台上，声音中带着连她自己都没有察觉的颤抖。她颤抖着双手撕开陈默后背早已破烂不堪的衣物，露出那四道狰狞的伤口——皮肉外翻，边缘已经开始呈现出不祥的黑色。更令她心惊胆战的是，伤口渗出的血液颜色变得异常暗沉，而陈默的体温高得吓人，身体却在不自主地抽搐痉挛，情况显然极不乐观。

"他感染了！是实验室里那种特殊的变异病毒！"艾米带着哭腔喊道，作为感知能力者，她能清晰地感受到陈默的生命力正在被一种狂暴而阴冷的陌生能量快速侵蚀。

老枪迅速蹲下身，动作麻利地解开防水背包的扣带，从里面取出那个已经有些磨损的简易医疗包。当他打开医疗包时，脸色顿时变得凝重——里面仅有的抗生素和止血粉，在面对陈默伤口上那些诡异蠕动的黑色感染物质时，简直如同杯水车薪，毫无作用。

"必须立即清理伤口，至少要延缓感染扩散的速度！"老枪语速飞快，同时从医疗包侧袋里取出酒精和一卷相对干净的纱布。他的声音在潮湿的排水管道中回荡，带着不容置疑的紧迫感。

林薇几乎是抢一般夺过酒精瓶，连片刻犹豫都没有，直接将冰凉的液体倾倒在陈默背后那道触目惊心的伤口上。酒精与腐肉接触的瞬间，发出令人毛骨悚然的"滋滋"声。

"呃啊——！"剧烈的灼烧感让原本昏迷的陈默猛地弓起身体，发出一声撕心裂肺的痛吼。林薇立即用全身重量压住他颤抖的身躯，另一只手抓起纱布，近乎疯狂地擦拭着伤口。她的动作既粗暴又精准，每一分力道都像是要把那些渗入血肉的黑色物质硬生生剜出来。汗水顺着她的额头滑落，混合着不知何时流出的泪水，但她全然不顾，只是死死盯着那道伤口，眼神中混合着愤怒、恐惧和某种近乎偏执的决心。

石钢拖着受伤的腿，沉默地站在一旁警戒。尽管他自己也因失血而脸色苍白，却依然像一尊铁塔般守护着同伴。与此同时，幽影的身影再次无声无息地融入黑暗，前去探查这个错综复杂的排水系统中可能存在的出口和威胁。

"水...给我水..."陈默在高烧的折磨下发出微弱的呓语，干裂的嘴唇不住颤抖。

林薇立即放下纱布，手忙脚乱地从腰间取出自己的军用水壶，小心翼翼地托起陈默的头，将壶口凑到他嘴边。清水顺着他的嘴角溢出，与血污、汗水混合在一起，在苍白的皮肤上留下蜿蜒的痕迹。

"你给我坚持住...混蛋，你他妈的必须坚持住..."林薇的声音沙哑得几乎听不清，既像是最严厉的命令，又像是最卑微的祈求。她用手背轻轻拭去陈默额头上不断渗出的汗珠，这个平日里雷厉风行的战士，此刻的动作却轻柔得不可思议。

老枪尝试操作他的便携式环境探测器，但设备屏幕上的信号格始终在最低值跳动。"这该死的屏蔽...我们得赶紧离开，这污水里鬼知道还有什么致命病菌，而且那些怪物随时可能追上来。"他的声音里透着压抑的焦虑。

不多时，幽影如同幽灵般重新出现在众人面前，带来一个不算乐观但也不至于绝望的消息："上游方向约300米处有个维修通道，应该能通往地面。但下游...水声很异常，可能是个瀑布或者大型水处理设施，风险未知。"

"走上游！立刻！"林薇斩钉截铁地做出决定。她比谁都清楚，以陈默现在的状态，经不起任何未知风险的折腾了。

时间紧迫，不容耽搁。林薇毫不犹豫地撕下自己作战服内侧相对干净的布料，动作利落地为陈默重新包扎伤口。然后她深吸一口气，将陈默的双臂绕过自己

肩膀："我来背他。"

石钢张了张嘴想要说什么，但看了眼自己血肉模糊的小腿，终究没有出声。老枪和状态稍好的艾米立即上前协助，帮林薇调整好姿势。

当陈默滚烫的身体完全压在后背上时，林薇的呼吸有一瞬间的凝滞。他的重量对她经受过严格训练的体格来说本不算什么，但那灼热的体温和微弱到几乎感受不到的呼吸，却像千钧重担般压在她的心头。每一步踏进污浊的积水，都仿佛要用尽全身力气。

幽暗的排水管道中，只有众人沉重的呼吸声、蹚水时溅起的水花声，以及远处偶尔传来的、令人不安的滴水声。微弱的应急灯将他们的影子投射在长满苔藓和铁锈的管壁上，那些扭曲变形的黑影随着他们的移动不断拉长又缩短，如同某种不祥的预兆。

这是一段沉默而煎熬的旅程。希望如同前方那点微光，看似指引，却又遥不可及。陈默的生命之火在风雨中飘摇，而背负着他的林薇，以及这支伤痕累累的小队，正咬紧牙关，在黑暗的暗流中，向着那一点微光，艰难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