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秋宫宴,本是阖家团圆的日子,却被一场精心策划的闹剧搅得鸡犬不宁。
皇帝设宴于澄瑞亭,文武百官携家眷赴宴,萧彻与萧景分列两侧,气氛微妙。沈清辞坐在父亲身侧,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袖口的绣纹,目光时不时掠过主位旁的萧景,心中总有种不祥的预感。柳云溪今日也随沈府前来,穿着一身藕荷色衣裙,鬓边簪着朵新鲜的白茉莉,眉眼间带着一丝刻意的娇羞,与往日的尖锐判若两人——自母亲早逝后,父亲念及柳家是母亲的娘家,对这位远房表妹始终多有照拂,却不想竟养虎为患。
宴席过半,歌舞渐歇,众人举杯向皇帝祝寿。萧景忽然起身,举杯道:“父皇,儿臣近日反思己过,深知昔日荒唐,愿以薄酒一杯,敬父皇安康,也向诸位赔罪。”说罢,一饮而尽,随即又连饮三杯,面色微红,似有醉意。
皇帝皱眉道:“你有这份心便好,少饮些。”
萧景却似未听见,脚步踉跄地说要去更衣,转身离席。沈清辞心头一跳,下意识看向柳云溪,见她悄悄离了座位,裙摆扫过石凳时带起一阵风,竟朝着萧景离去的方向跟了过去。沈清辞猛地攥紧了拳,母亲临终前曾拉着她的手,嘱咐她“护好父亲,莫让柳家寒心”,可今日之事,分明是柳云溪在自甘堕落。
“父亲,女儿去去就回。”沈清辞低声说罢,起身追了上去。
刚转过回廊,就听见前方假山后传来一阵慌乱的响动,夹杂着女子的惊呼和男子的低喘。沈清辞快步上前,正撞见萧景衣衫不整地将柳云溪按在假山上,柳云溪的发髻散乱,一支茉莉掉在地上被踩得稀烂,裙摆被扯得歪斜,脸上又是惊又是羞,眼角余光瞥见沈清辞时,却飞快地闪过一丝得意。
“你们在做什么?!”沈清辞厉声喝道,声音因愤怒而微微发颤。
萧景像是被吓了一跳,猛地松开手,转身看到沈清辞,脸上露出“惊慌失措”的神情:“沈清……清辞?你怎么在这?”
柳云溪则捂着脸,呜呜咽咽地哭了起来:“表姐……我……我不是故意的……殿下他喝多了……”
就在这时,身后传来一阵脚步声,德妃带着几位命妇恰好经过,看到眼前这一幕,顿时惊呼起来:“哎呀!这……这是怎么了?”
消息像长了翅膀,瞬间传遍了澄瑞亭。皇帝怒不可遏,带着文武百官赶来,看到衣衫不整的两人,气得指着萧景说不出话,龙袍的袖子都在发抖:“萧景!你……你竟在宫中做出这等苟且之事!皇家的脸都被你丢尽了!”
萧景“酒意”醒了大半,“噗通”一声跪在地上,对着皇帝重重磕头,额头撞在青石板上发出闷响:“父皇息怒!儿臣罪该万死!儿臣方才饮酒过量,一时糊涂……云溪她……”他抬起头,额角已磕出红痕,脸上满是“悔恨”,“儿臣与云溪早已情投意合,今日酒后失德,玷污了她的清白,求父皇成全,让儿臣娶她为妻,给她一个名分!儿臣愿此生不再觊觎储位,只求与她安稳度日!”
柳云溪也跟着跪下,哭得浑身发抖,肩膀一抽一抽的:“求陛下开恩……民女……民女虽出身微末,却也是清白人家的女儿……如今被殿下……若不能侍奉殿下左右,唯有一死以证清白……”
百官哗然,目光齐刷刷投向沈清辞和沈敬之,带着探究与嘲讽。沈敬之脸色煞白,握着酒杯的手微微颤抖——他想起早逝的妻子,想起她临终的托付,只觉得喉咙发紧,一句话也说不出来。沈清辞站在父亲身侧,指甲几乎掐进掌心,这哪里是酒后失德,分明是萧景与柳云溪演的一出戏!他们算准了皇家最重颜面,算准了父亲念及旧情不会深究,才敢如此放肆。
“父皇,”萧彻上前一步,玄色蟒袍在月光下泛着冷光,沉声道,“宫宴之上,做出这等丑事,按律当严惩!萧景身为皇子,知法犯法,更应重罚!柳氏明知故犯,亦不可轻饶!”
萧景却猛地抬头,眼中闪过一丝厉色,随即又换上哀求的神情:“二哥!我知道你素来看不惯我,可云溪是无辜的!她一个未嫁女子,清白被毁,往后如何做人?你就当可怜可怜她,求父皇成全我们吧!”
德妃在一旁叹了口气,用绢帕擦了擦眼角:“陛下,事已至此,多说无益。柳小姐毕竟是沈尚书的表亲,若真让她寻了短见,沈家脸上也无光啊。不如……就给她一个名分,也好堵悠悠众口。”
几位与萧景交好的老臣也纷纷附和:“陛下,前太子虽有错,却也是性情中人。柳小姐清白已失,若不成全,恐损皇家颜面啊。”
皇帝看着跪在地上的两人,又看看脸色铁青的沈敬之,再看看周围窃窃私语的百官,胸口剧烈起伏。他恨萧景荒唐,却也知道此事闹大,最丢人的是皇家。柳云溪既是沈家的表亲,又与萧景有了肌肤之亲,若处置不当,难免让沈家寒心,更会被天下人耻笑。
“你……你真是要气死朕!”皇帝指着萧景,骂了足足一盏茶的功夫,从他幼时顽劣骂到如今荒唐,最后重重一甩袖子,“柳氏云溪,虽非名门贵女,却也算清白人家。念在你与萧景有此一段情分,朕就封你为萧景侧妃,三日后搬入东宫偏殿居住。萧景!你若再敢胡闹,朕定废了你所有封号,永禁宗人府,绝不姑息!”
萧景眼中闪过一丝狂喜,立刻叩首:“儿臣谢父皇成全!儿臣定当安分守己,善待云溪!绝不再让父皇烦心!”
柳云溪也跟着磕头,声音带着哭腔,嘴角却在低头的瞬间偷偷勾起一抹笑。
沈清辞站在人群中,晚风吹起她的裙角,带来一阵刺骨的寒意。她看着萧景与柳云溪“如愿以偿”的模样,看着父亲强撑着的背影,看着萧彻眼中深不见底的冷意,心中像被塞进了一团冰。这场闹剧,终究是以萧景的“胜利”告终,而她和沈家,都成了这场算计里最尴尬的背景板。
回到席间,满桌的珍馐都失去了滋味。沈清辞低头看着杯中的残酒,月光落在酒液里,碎成一片冰冷的银辉。她知道,这只是开始。萧景既然能为柳云溪争来侧妃之位,就绝不会甘心只做个闲散皇子,接下来,他定会用更卑劣的手段,一步步蚕食萧彻的势力,而她和沈家,恐怕再也无法置身事外了。母亲,若你在天有灵,看到今日之事,又会如何做呢?沈清辞在心中默念,指尖的凉意,一直蔓延到心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