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海川在客厅的沙发上枯坐了一整夜，直到天边泛起鱼肚白，金灿灿的阳光丝丝缕缕
透过蒙着薄尘的玻璃窗，不偏不倚地倾泻在他棱角分明的侧脸上时，他才像是大梦初醒般，摸
出口袋里的手机给领导发去道歉的信息。
脑子里不受控地浮现出十八年前的盛夏碎片——十八岁的他总爱咋咋呼呼地拉着张晏妮的手
腕，把少女拽到操场看台上，指着远处模糊的楼群，眉飞色舞地幻想他们以后要一起住的房子
是什么样，要养几只猫几只狗。那时候的张晏妮总是安安静静地听着，很少开口回应他，他满
心满眼只觉得是少女脸皮薄、容易害羞，可如今隔着十年光阴回头望，才猛然读懂少女低垂眼
睫时，他最爱的那双眼睛里，藏着多少他当年读不懂的、沉甸甸的悲伤和忧郁。十年后的现在，他终
于后知后觉地破译了少女当年欲言又止的隐喻，可他还是笨拙得很，不知道该怎么稳稳接住她
那些细腻又复杂的情绪，只能凭着一股执拗的劲儿，想把自己能给的、所有关于“安全感"的模
样，一股脑全塞到她手里。
接下来的几天，认识陈海川的人都觉得他像是被什么东西"替换"了內核。领导火急火燎催案子进度时，他不再是以前那副慢条斯理的样子，效率高得让同组同事都偷偷互相递眼色，去超市采购时，手伸向薄荷糖货架的动作都形成了肌肉记忆，指尖刚碰到透明包装，又像想到了什么，愣怔几秒后，转而走向张晏妮学生时代常光顾的零食区，仔细挑拣起她从前爱嚼的那种软糖。他甚至开始对着手机里收藏的菜谱，笨手笨脚地学做张晏妮爱吃的那道酸甜口的菠萝古老肉，还硬着头皮去研究她朋友圈里分享的那些男团舞台视频，学着分辨谁是谁、哪些舞蹈动作算“出圈”从前他嗤之以鼻、觉得“无聊透顶"的事情，如今一件一件往自己生活里填，倒像是要用这些细碎的努力，把过去十年里缺失的部分，一点点补回来似的。
又是一个下雨天，陈海川鬼使神差的把车开到张晏妮的公司楼下，一根接一根的抽烟，恰巧碰上刚加完班的张晏妮，陈海川想也没想就摇下车窗
“张晏妮！上车吧！”
张晏妮踌躇再三还是拉开了车门，陈海川自然的给她递了递毛巾
“加班？”
注意到张晏妮捂鼻子的动作，陈海川立刻掐灭了烟头
“嗯，刚忙完”
“今天正好休假，送你？”
“麻烦了。”
车上的电台适时的传出孙燕姿的《雨天》
“你能体谅 我有雨天，
偶尔胆怯 你都了解，
过去那些大雨落下的瞬间，
我突然发现，
谁能体谅 我的雨天。”
张晏妮主动开口
“你……”
但话还未说完就被陈海川打断
“这几天我想了很多，”声音哑得厉害，“你说我心高气傲，说我只会开空头支票……以前我觉得‘永远’是最动听的词，现在才明白，你要的从来不是‘永远’，是我把‘以后’过成‘现在’的样子。你需要的是行动，不是承诺”
“有必要吗？做这么多？”张晏妮垂着头，看不清神色
“有必要，以前我觉得爱就是跟你一起规划并实现未来，但这不是你想要的爱，所以我想主动把自己规划进你的生活，给你踏实的‘现在’，可以给我一个追你的机会吗？”
窗外的雨点猛烈的拍打着车窗，雨幕里，街灯被模糊成暖黄的光晕，把女孩柔软的发丝都染成黄色
“嗯”张晏妮很轻的应了一声
“成，你不用有负担，喜欢你是我自己的事，等你什么时候真正觉得‘陈海川是个合格的爱人’了，我们再在一起”
陈海川强压住心里的兴奋，假装沉稳。
“那我可以天天接你下班吗？”
“随你”张晏妮淡淡的回答“你不工作吗？”
“最近把这两年攒的休全调了，专心追你”
张晏妮转头看窗外，没再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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