镜中血谱如活物般蠕动，耳边笛声渐起，同事们眼神空洞，随笛声起舞。
他们动作优雅却诡异，七窍开始渗出黑色血液，随后接连倒下。
陆飞掌心笛痕灼热，意识模糊间，竟看到镜中浮现一个与自己一模一样的身影，正冷冷笑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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电梯猛地一顿，金属箱体发出令人牙酸的摩擦声，随即所有灯光啪地一声，尽数熄灭。绝对的黑暗笼罩下来，浓稠得像是实体，瞬间剥夺了视觉，只剩下狭小空间里骤然粗重起来的呼吸声，以及自己胸腔里那颗心脏疯狂擂鼓的闷响。
“怎么回事？！”
“停电了？”
“按紧急呼叫！快！”
短暂的死寂后，恐慌如同投入静水中的石子，激起一片混乱的涟漪。有人摸索着去拍打按键面板，按钮的背光微弱地亮了一下，又迅速黯淡下去，毫无反应。手机屏幕的光亮次第亮起，几束慌乱的光柱在黑暗中徒劳地扫射，照亮一张张因惊惧而扭曲的脸，更多的是照亮了脚下冰冷反光的电梯地板和……四壁那光可鉴人的镜面。
“没信号！一点信号都没有！”
黑暗放大了所有细微的声音，衣料的摩擦，牙齿的打颤，还有某种……若有若无的，像是从极遥远地方飘来的笛声。
那笛声初时细若游丝，断断续续，夹杂在众人的喧哗和自救的尝试中，几乎难以分辨。但很快，它就变得清晰起来，音调古怪，带着一种古老的、说不出的邪异韵味，像是祭祀时的吟唱，又像是某种来自幽冥的召唤。
陆飞背脊窜起一股寒意，那寒意比电梯井里的冷风更刺骨。他下意识地握紧了右手，掌心的疤痕毫无征兆地开始发烫，那温度迅速攀升，灼热得如同烙铁，烫得他几乎要叫出声来。他死死咬住牙，目光猛地投向正对面的镜面。
镜子里，映照出同事们慌乱的身影，但在那些身影之上，在原本空无一物的镜面深处，有暗红色的痕迹正如同拥有生命般缓缓浮现、蠕动、交织——那是一张乐谱。字迹歪歪扭扭，并非任何他所知的文字或音符，更像是用凝固的、半干涸的血液涂抹而成，散发着不祥的气息。
血谱浮现的刹那，笛声陡然变得高亢、清晰，不再是飘渺的背景音，而是直接钻入每个人的耳膜，敲打着神经。
拍打按键的手停在了半空，焦急的呼喊卡在了喉咙里。所有慌乱的动作都凝固了。那一张张惊惶的脸，表情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松弛、平复，最后归于一片空白。眼神里的光彩迅速褪去，变得空洞、呆滞，仿佛被抽走了灵魂，只留下一具具精致的皮囊。
然后，在诡谲笛声的牵引下，他们动了。
不是挣扎，不是逃跑，而是……起舞。
动作出乎意料地协调，甚至带着一种扭曲的、病态的美感。手臂舒缓地扬起，如同水草摇摆；腰肢款款扭动，脚步轻移，在这狭窄逼仄、黑暗笼罩的金属牢笼里，上演着一场无声的、盛大的死亡之舞。他们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眼神空洞地望向前方，或者说，穿透了前方，投向某个不存在的地方。嘴唇微微开合，似乎想跟着那听不见的旋律哼唱，却发不出任何声音。
陆飞的心脏被一只无形的手攥紧了，冷汗瞬间湿透了后背的衬衫。他僵在原地，动弹不得，只能眼睁睁看着这诡异绝伦的一幕。掌心的灼痛一波强过一波，几乎要烧穿他的血肉，与那无处不在的笛声产生着某种危险的共鸣。
变化悄然而至。
最先是从财务部小王的鼻孔里，蜿蜒流下一道浓稠的黑色液体。紧接着，是设计部李姐的眼角，市场部张经理的嘴角，耳朵……黑色的血，如同污浊的墨汁，从他们七窍中缓缓渗出，划过苍白麻木的脸颊，留下触目惊心的痕迹。
他们的舞姿并未停止，甚至更加投入，更加沉醉，仿佛这污血的流淌是仪式的一部分，是献给那邪异笛声的祭品。黑色的血珠滴落，砸在光洁的地板上，发出轻微却令人毛骨悚然的“啪嗒”声。
一个，两个，三个……
如同被砍断的提线木偶，同事们开始接二连三地倒下。舞步戛然而止，身体软软地瘫倒在地，发出沉闷的撞击声。没有人惨叫，没有人挣扎，就这么无声无息地，在诡异的舞蹈中走到了生命的终点（或者只是昏迷？陆飞无法确定），横七竖八地躺了一地。
最后一个人倒下时，笛声并未停歇，反而变得更加尖锐，像是无数根冰冷的针，刺穿着陆飞仅存的意识。掌心的灼热感达到了顶峰，他甚至闻到了皮肉焦糊的幻觉气味，视野开始晃动、模糊，耳边嗡嗡作响。
他强撑着最后一丝清明，目光死死锁定在正对面的镜子上。
镜面里，映照出他苍白而惊骇的脸，以及他身后倒了一地的同事。但……不止如此。
就在他的影像旁边，另一个“他”缓缓浮现。
一样的五官，一样的身形，甚至连因恐惧而微微散大的瞳孔都分毫不差。但镜中那个“陆飞”的脸上，没有任何惊惶，只有一片冰冷的、带着毫不掩饰的恶意的平静。他嘴角缓缓勾起，那是一抹极淡、极诡异的笑容，充满了嘲弄、戏谑，以及一种掌控一切的漠然。
他看着现实中的陆飞，像是在欣赏一件有趣的玩具。
陆飞浑身的血液仿佛在这一刻冻结。他想开口，想质问，想嘶吼，但喉咙像是被水泥封住，连一个音节都发不出来。意识在灼痛和笛声的双重侵袭下，如同风中残烛，迅速熄灭，沉入无边的黑暗。
在彻底失去意识的前一秒，他唯一能感知到的，只有镜中那个自己，那冰冷刺骨的笑容，深深地烙印在了他最后的视网膜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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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道过了多久，也许只是一瞬，也许是永恒。
“嘀——嘟——嘀——嘟——”
刺耳的警笛声由远及近，强行撕裂了笼罩电梯的死寂。外面传来了模糊的人声，金属被撬动的刺耳刮擦声。
“里面有人吗？能听见吗？”
“准备强行开门！注意保护！”
“一、二、三——撑开它！”
一道强烈的白光伴随着涌入的新鲜（带着尘埃味）空气，猛地刺入陆飞的眼睑。他艰难地动了动眼皮，沉重的眩晕感如同潮水般包裹着他。
“醒了！这里还有一个活的！”一个穿着救援制服、戴着安全帽的身影逆着光，大声喊道。
视野逐渐清晰。电梯门已经被液压扩张器撑开了一道足以通人的缝隙，外面是应急照明灯惨白的光线和更多救援人员晃动的身影。浓烈的血腥味混杂着电梯井里特有的霉味，直冲鼻腔。
他发现自己瘫坐在角落，浑身虚脱，右手掌心那灼热的痛感已经消退，只剩下一种深沉的、仿佛烙印在骨髓里的酸麻。
救援人员小心翼翼地跨过地上横陈的躯体，来到他身边，检查他的状况。“别怕，我们马上救你出去。能自己动吗？”
陆飞张了张嘴，喉咙干涩得发不出声音，只能勉强点了点头。在救援人员的搀扶下，他踉跄着站起，目光不由自主地扫过电梯内部。
同事们东倒西歪地躺在地上，双目紧闭，脸色惨白如纸，七窍周围还残留着已经变成暗褐色的血痂，呼吸微弱得几乎难以察觉，但胸口尚有微弱的起伏——他们还活着，只是陷入了深度的昏迷。那场诡异的死亡之舞，那七窍流血的恐怖景象，仿佛只是一场集体癔症产生的幻觉。
真的是幻觉吗？
他抬起右手，摊开手掌。
那道暗红色的笛痕，如同一个古老的诅咒印记，清晰地烙印在掌心皮肤之下，颜色似乎比之前更深了一些，隐隐还在散发着余温般的微热。
救援人员扶着他，小心翼翼地跨过障碍，走向那扇象征着生还的、被强行打开的门外。外面世界的喧嚣和光线扑面而来，却无法驱散他心底那彻骨的寒意。
就在他即将踏出电梯门的瞬间，他鬼使神差地，最后一次回头，望向那面布满裂纹、却依旧能映出人影的镜面。
镜子里，只有救援人员忙碌的身影，以及他自己苍白、疲惫、惊魂未定的脸。
没有任何血谱，也没有另一个带着诡异笑容的自己。
一切，都安静得仿佛什么都不曾发生过。
可他掌心的烙印，以及脑海里那冰冷恶毒的笑容，无比真实地提醒着他——
有什么东西，已经被彻底改变了。
他收回目光，迈步走出了电梯，融入外面慌乱、嘈杂，却属于正常世界的光明之中。只是那每一步，都沉重得如同踩在深渊的边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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