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五）

自己如提线木偶般举行了妻子的葬礼，小小的棺材，按着妻子的恳求——他说自己没地方去了，而且很喜欢这个地方——埋在了花田的榕树下。

葬礼结束之后黎峥就把自己关了起来，父母和堂弟接手了公司，找了所有能找到的医药公司购置舒缓剂，冷冻在地下室。

以自己和妻子的契合度和缔结深度，自己的死亡只是时间问题。

老婆还要有一段时间才能来接自己。

黎峥把老婆之前收起来的所有东西都放回原处，归置时，才发现老婆的衣物少的可怜。

还有两件小婴儿服。

查看老婆的终端，是老婆离开的前两天买的。

哪怕离开都安置好了一切，除了他，可能老婆不认为自己属于老婆，需要老婆安置。

到死他都没有获得老婆的肯定。

重来一次的机会珍贵至极，让黎峥紧张万分，他谨慎极了，唯恐一步踏错两人再阴阳两隔。

还有一件事，老婆之前发生严重的解离是流产之后了，这一世大幅度的提前，是哪里出了问题？

预约了明天的身体检查，黎峥觉得还是要去一趟医院。

重来的这一遍，许多东西都提前了。

希望他还来得及应对。

三十一号醒来时，已经是早上了。

床上只他一个人，丈夫看来是已经醒了。

他是在次卧睡着了吗？

现在是什么时候？

他该怎么办？

不等他发怔，丈夫已经进卧室把他抱起来。

似乎是刚刚结束一个线上会议，丈夫身上还穿着衬衫。

黎峥刚刚结束每周一次的例行早会，回到卧室就看见妻子呆呆地坐在床上，又小又可怜。

他觉得妻子坐在那里好孤单，他应该去陪伴。

贴贴妻子的面颊，又香又软，如同上好的羊脂玉，触手生温。

捏捏妻子的手，也没有那么凉了，反应慢些应当只是因为刚睡醒，四肢总是容易冰凉，还那么怕冷，要考虑贫血的问题。

所幸考虑到妻子怕冷，卧室的温度都调得格外高。

床大被大，三十一号陷在被褥小山里，无处着力，如同一只汤圆被丈夫舀起来，倚靠在丈夫怀中。

妻子一直沉默，黎峥却有话要说。

"宝宝，我们今天去一下医院好吗？"

三十一号当即出了一身冷汗。

医院？为什么要去医院？他哪里不对劲吗？

是不是他又犯病了？还是他这次失去意识的时间太长，还是丈夫发现了什么？

黎峥明显感觉到妻子的僵直，摸不清是抵触还是紧张，他思索着安慰："你现在身体似乎很虚弱，我很担心，如果我们去医院，有专业的指导会很好，对不对？"

他当然知道三十一号几乎不可能会拒绝他，但是他要尽可能消解妻子的不安。

妻子点头同意了。

却不再讲一句话。

一直到将要躺进医疗舱，妻子一把抓住他的手，力道之大，手背都泛着青筋。

声音却是低语，黎峥侧耳去听，妻子说："我好像确实是不太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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