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四）

他发现只要伴侣的身体是确保温暖舒适的——三十一号格外怕冷，那么虽然老婆仍像一个精致的关节玩偶，是对外界有些许的反应的，比如饲喂会进食，拍着背哄会闭上眼睛睡觉。

药物作用让三十一号的反应变得迟缓，也更加疲倦，一天大多数的时间处于睡眠中，话也很少——他不认为有安全的倾诉对象，朋友，丈夫，都不是。

意识清醒的时候，三十一号总是温柔地，带笑的回应他，从不表达自己的需求，更妄论索取什么。

定期的心理医生作用太有限了，药物阻断了妻子的幻觉，也阻断了妻子的思绪，放大了妻子的不安和绝望。

妻子开始恐惧出门，恐惧雪，恐惧寒冷，甚至恐惧一个人在客厅，从温柔地婉拒，到崩溃地哭求。

妻子的崩溃也不是喊叫，是张皇得脆弱，无声的落泪和细小的哽咽，以及捏住他一片衣角时，重复的细碎小声音。

妻子开始晚上想不起下午茶是什么，频频站在原地却想不起自己忘记了什么，却十分不安。

思维的迟缓让妻子最先受不了了，三十一号曾经是多么心细如发的人，黎峥毫不怀疑，自己出门回家少了一根头发丝，妻子都能发现。

在隐瞒自己的情况下，妻子偷偷停了药。

药物的副作用慢慢消失，妻子的明媚灵动似乎回来了，妻子开始关心自己，温柔地回应、抚摸他，严丝合缝地熨帖自己的心。

“好多了，我现在感觉很好。”

“真是对不起，让你担心这么久。”

妻子开始向家政机器人程序里添加他的秘制菜谱，也没有那么抗拒出门，会在花园里慢慢散步，甚至鼓励他取消线上办公，回到公司工作。

“我们都需要一些自己的时间去做自己的事。”

“你的线上会议时间越来越长了，他们需要你不是吗？”

“我就在家里等你回来。”

天气渐渐暖和起来，妻子常在后山的花田散步，他很喜欢那颗榕树，会在树下看书。

他很喜欢实质可以触摸的物品，也喜欢自己下厨，是不太依赖电子产品的人，和星际时代的大多数人不同。

偶尔黎峥会收到园丁机器人拍摄的照片，妻子在花丛中，在榕树下，很平静如水。

黎峥常常感叹世界上怎会有如此面面俱到的人。

那天是一个时间较长的会议，且比较繁琐，老婆笑着送他出门，转头就躺进了浴缸里。

晚上黎峥回家，一切已无力回天。

三十一号收拾了自己的所有物品，设定保洁机器人在另一位主人回家后请示，是直接扔掉还是收进地下室的储物间。

黎峥没功夫管它，抱着三十一号拨打急救电话，救护悬浮车几息便到位。

真奇怪，他明明手脚都发软，力气却惊人的大，医护人员几乎不能把妻子从他手中带走。

之后的记忆是混乱的，剧烈的耳鸣，和无力回天的遗憾，和匆忙而至的父母堂弟。

ps：存稿彻底空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