爹的手悬在我眼前，带着酒气的粗糙掌心几乎要贴到我脸上。
我盯着他发红的眼白，浑身的汗毛都竖了起来，连呼吸都忘了。下一秒，“啪”的一声脆响，我的右脸像被烧红的烙铁烫过，火辣辣的疼瞬间炸开，眼泪再也忍不住，混着脸上的热气往下淌。
“哭！还敢哭！”爹的吼声比外面的雷声还响，他拽着我的胳膊把我往地上摔，我的后背撞在碎玻璃碴上，尖锐的疼从脊梁骨窜上来。我还没爬起来，他的脚就踹在了我的腿上，“让你跟那老不死的亲近！让你挡老子的财路！”
娘听见动静从灶房冲出来，扑过来想拉爹的胳膊：“别打了！她还是个孩子啊！打死了怎么办？！”可爹反手就推了娘一把，娘踉跄着撞在灶台边，额头磕在铁锅沿上，闷哼了一声。
“孩子？这丫头片子就是个丧门星！”爹红着眼，又要往我身上踢，娘站起来，本以为她要给我求情，但他却突然叫起来：“你这个王八蛋！我嚷你几句就打我了？别把她打死了！打死了谁给咱家里洗衣、喂猪？谁给你端茶倒水？别忘了她是你拐来的！”
说完娘便走了。
是啊，我是拐来的，我只是个没人要的丫头片子。没有人把我当人看，除了张奶奶。
爹的动作顿了顿，酒劲上头的眼神里闪过一丝狠戾，却还是收了脚。
他狠狠踹开我，然后爹弯腰揪住我的衣领，像拎着一只破布娃娃似的，把我往墙角一丢。我的头撞在土墙上，眼前一阵发黑，耳朵里嗡嗡作响，只能听见爹骂骂咧咧地走远，还摔了个破碗。
我爬起来，用袖子擦我脸上的眼泪和血印，我的手还在抖，心里想着：“忍忍……忍忍就过去了。”
我觉得心里空落落的，没有人给我擦药，没有人安慰我，更没有人给我糖吃，张奶奶究竟去哪里了呢？
我靠在墙角，浑身疼得动不了，怀里空荡荡的——张奶奶的鞋底已经化成了灰，连最后一点念想都没了。那天晚上，我缩在柴房的草垛里，听着外面的雨声和爹的鼾声，直到天快亮才眯了一会儿。
日子就这么熬着。
春去秋来，椿树的叶子落了又长，我从那个攥着水果糖不敢哭的小丫头，长成了能挑满一担水、能织完一匹布的姑娘。没人记得我什么时候生的，王婶偶尔会在夜里塞给我半个冷窝头，说“就当是过生日了”，可我连自己到底多大都记不清——只记得被拐来的时候，我刚满六岁，穿着粉公主裙，手里还攥着妈妈给的糖糕，那时我还是个小公主。
十几年过去，我早就忘了妈妈的样子，只记得她身上有股淡淡的皂角香。而我早已不是那个小公主而是一个没人要的野孩子，我以为这样的日子会一直过下去，直到那天——也就是我后来总想起的“生日前一夜”。
那天傍晚，天阴得厉害，像是又要下雨。我刚把晒好的衣裳收进屋，就听见院门外传来爹的脚步声，还有他哼着的走调的戏词——他又去赌了，而且看样子输得很惨。果不其然，他一进门就把空酒瓶子往地上摔，玻璃碴溅到我的脚边，我赶紧往后退，想躲进柴房。
可爹的目光一下子就锁住了我，他眯着眼，一步步朝我走过来，脚步比往常更虚浮，眼神却像饿狼似的，直勾勾地盯着我。“躲什么？”他的声音黏糊糊的，带着酒气和一种我从没听过的诡异，“你都长这么大了……也该给老子做点正经事了。”
我心里咯噔一下，一股寒意从脚底窜上来。我往后退，后背抵住了柴房的门，门“吱呀”一声响，反而让爹笑得更吓人。他伸手就要抓我的胳膊，我赶紧往旁边躲，胳膊却还是被他攥住了——他的手比上次更用力，指甲几乎要嵌进我的肉里。
“跑？你还能跑到哪去？”爹把我往屋里拖，我的鞋蹭在地上，留下两道划痕。窗外的天彻底黑了，只有桌上的煤油灯晃着微弱的光，照得他的脸一半在明处，一半在暗处，像个恶鬼。我拼命挣扎，眼泪混着汗水往下掉，嘴里喊着“别碰我”，可我的声音太小了，被他的笑声盖得严严实实。
他把我往炕边推，我死死抓住炕沿，指甲都泛了白。就在这时，院门外突然传来一声狗叫，爹的动作顿了顿，眼神往门口瞟了一眼。我心里猛地一紧，趁着他分神的瞬间，用尽全身力气往他胳膊上咬了一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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