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别忘了约定

高考那天的阳光格外刺眼，校门口挤满了考生和家长，喧闹声里裹着紧张的气息。张桂源攥着准考证，目光在人群里穿梭，终于在教学楼门口看到了那个熟悉的身影。

陈奕恒穿着简单的白T恤，背着双肩包，身形似乎清瘦了些，下巴的线条比以前更清晰。他站在公告栏前，正低头看着考场分布图，侧脸在阳光下显得有些苍白。

“陈奕恒。”张桂源走过去，声音里带着不易察觉的雀跃。

陈奕恒回过头，看到他时愣了一下，随即露出一个浅浅的笑，很淡，像蒙着层薄雾：“张桂源，加油。”

那笑容里少了往日的鲜活，连声音都透着点疲惫。张桂源心里那点怪异感又冒了上来，想问他这几天去哪了，想问他为什么不回消息，话到嘴边却被那声“加油”堵了回去，只化成一句干巴巴的：“嗯，你也要加油。”

他顿了顿，目光紧紧锁住陈奕恒，补了句：“别忘了我们的约定。”

“约定”两个字刚出口，陈奕恒的肩膀几不可察地轻轻一颤，像被什么东西蛰了一下。他很快移开目光，看向远处的教学楼，声音低得像叹息：“进去吧，快开考了。”

没说记得，也没说不记得。

张桂源看着他避开的眼神，心里像被塞进了一团湿棉花，闷得发慌。但开考铃声已经响起，他只能点点头，转身走进考场。进门前回头看了一眼，陈奕恒还站在原地，背对着他，不知道在想什么。

两场考试考得异常顺利。张桂源握着笔时，脑子里总浮现出陈奕恒清瘦的侧脸，还有那句轻飘飘的“加油”，他逼着自己集中精神，把所有知识点调动起来——他要考好，要去上海，要兑现那个在海边许下的约定。

考完最后一门，他冲出考场，想去找陈奕恒，却被涌来的同学围住。等他好不容易挣脱开，教学楼前已经空了，陈奕恒的身影早就消失在人群里。

张桂源拿出手机，给陈奕恒发消息：“考得怎么样？出来聚聚？”

消息依旧石沉大海。

而此时的陈奕恒，正坐在回家的车里，看着窗外倒退的街景，手里紧紧攥着手机。屏幕上是张桂源发来的消息，他看了一遍又一遍，指尖悬在输入框上，却一个字也打不出来。

副驾驶座上放着一份烫金的录取通知书，来自英国的顶尖学府——那是父母半个月前就替他敲定的未来，以“高考前不能分心”为由，一直瞒着他，直到上周才摊牌，语气是不容置喙的强硬。

他反抗过，争吵过，甚至把自己关在房间里一天一夜，可最终还是拗不过父母那句“为了你好”。

考场上，他发挥得很好，每一道题都答得流畅，可心里却空落落的。听到张桂源说“别忘了约定”时，他差点控制不住颤抖的手——怎么会忘？那个在海边勾过的手指，那个关于上海的约定，他每天都在心里默念。

可他不能遵守了。

车子驶进熟悉的别墅区，陈奕恒闭上眼，心里涌起一阵尖锐的疼。他对自己说，这样也好，至少张桂源有了目标，考上了理想的大学，没有因为他而分心。

他没有伤害他，只是……不能陪他去看上海的海了。

手机屏幕暗下去，映出他苍白的脸。陈奕恒知道，这个夏天，有些约定，注定要被辜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