纯白空间里，我的脚底踩着某种冰凉的东西，却看不见具体的地面。铜钱剑还在手里，梅花印记在皮肤下跳动，像是有无数只蚂蚁在啃噬骨头。
"欢迎回家，守门人。"
谢判的声音从四面八方传来。我抬头看去，只见那些漂浮的铜钱和燃烧的符纸突然聚拢，组成一扇巨大的青铜门。门缝里渗出黑色雾气，在空中凝成无数扭曲的人脸。
"你骗我。"我说，声音终于能发出来，"第七次轮回已经结束了。"
黑雾中浮现出林浩的脸。他嘴角撕裂到耳根，露出满口尖牙："你逃了七次，但这次，你必须死。"
那不是真的林浩。我知道，可心脏还是猛地抽痛了一下。我想起刚才在雨幕中的战斗，想起他断臂再生时青铜色的骨骼，想起他最后倒下时太奶奶虚弱的呼唤。
"你以为单靠这把剑就能赢？"幻象中的林浩冷笑，伸手抓住铜钱剑，"你根本不知道它的代价。"
我的手指也跟着收紧。剑锋割破林浩的手掌，黑血喷溅在纯白的空间里。那些血珠落地就变成了一张张泛黄的照片——太奶奶坐在棺材上嗑瓜子，林浩在实验室记录数据，我和苏晚晚在槐树下捡铜钱...
"这些都是真的。"谢判的声音带着蛊惑，"只要你愿意进来，就能永远留住这些。"
我蹲下身，伸手碰了碰那些照片。指尖传来温暖的触感，仿佛真的能触摸到那些时光。照片上的太奶奶冲我笑，瓜子壳一地。
"崽子..."她的声音突然响起，"记住你是谁。"
我猛然缩回手。梅花印记烫得像要烧穿皮肉，却让我清醒了些。那些照片开始扭曲变形，最后化作灰烬飘散。
"你以为这是选择？"谢判的轮廓从黑雾中浮现，由无数鬼魂手臂组成的身体缓缓逼近，"这只是命运剧本的必然走向。"
青铜门轰然打开，里面是一片虚无。但我看到虚无中有光点闪烁，那是记忆的碎片。
第一个画面是童年生病时，太奶奶用鸡毛掸子抽打我的额头。她嘴里念叨着偏方，熬药的火光映红了脸。我能闻到苦涩的药香，还能感觉到她粗糙手掌的温度。
第二个画面是大学宿舍，林浩正在记录灵异数据。他推了推眼镜，对我分析阴气波动的曲线。我能听到笔尖划过纸张的沙沙声，还能闻到他常用的薄荷护手霜味道。
第三个画面是苏晚晚借尸还魂时，太奶奶用鸡毛掸子拼命抽打她。老宅的瓦片被掀翻，月光洒进来照在两个女人身上。我能感受到太奶奶颤抖的手，还能听见她嘶哑的哭喊。
这些回忆太过真实，让我几乎忘记自己身处何处。梅花印记随着心跳频率跳动，每一次都带来难以忍受的疼痛。
"你的命还真硬。"幻象中的林浩舔了舔嘴唇上的血迹，那是我的血。
我没有说话，握剑的手却开始发抖。太奶奶的声音从远处传来："崽子，撑住！"
"不要听！"谢判怒吼，"她已经被污染了！"
这句话让我看到了真相。原来他们早就在布局，从第七次轮回开始前就已经埋下了伏笔。谢判没死，他把自己的一部分藏在了林浩体内。而苏晚晚...她一直都知道。
铜钱剑突然发出嗡鸣，一道红光从剑身蔓延到我的手臂。我看到自己的影子在地上扭曲变形，像是有无数只手在拉扯着它。
"现在，轮到你了。"我对林浩说，剑尖直指他的眉心。
他狞笑一声："就凭你现在这个样子？"
我没有回答，而是闭上了眼睛。那一刻，我感觉到了林浩的存在。真正的林浩，被困在某个地方，正在拼命挣扎。
"别管我，解决他们。"他的声音微弱却坚定。
睁开眼时，我已经冲了出去。剑锋划过之处，黑雾被撕开一道裂口。林浩想要闪避，但慢了一步。剑尖擦过他的脸颊，在那张熟悉的脸上留下一道血痕。
"你..."他的表情第一次出现了动摇。
我抓住这个机会，左手按在剑柄上，将全部的力量注入其中。红光暴涨，整个战场都被染成了血色。
"去死吧。"我说。
就在这时，我看到了母亲。她站在虚无中，怀里抱着一个女婴。女婴脖子上有梅花状的胎记，和秦九的一模一样。
我的脚步踉跄了一下。铜钱剑发出刺耳的嗡鸣，像是在催促我向前。梅花印记烫得更厉害了，疼得我几乎站立不稳。
"这是我给你的礼物。"谢判的声音温柔得像个父亲，"只要进来，就能弥补一切遗憾。"
我想起刚才在槐树下看到的画面，想起桃木杖化作鸡毛飘落，想起太奶奶最后的遗言。我咬破舌尖，血腥味让意识清醒了些。
女婴突然笑了，那笑容让我脊背发凉。她伸出小手，指尖沾着暗红色的液体。
"欢迎回家，陈晚晴。"谢判说。
我的血液瞬间冻结。这个名字...秦九脖子上的蛇纹...太奶奶带走的女婴...所有线索突然串在一起。
我后退一步，用血在掌心画了个镇魂符。符纸刚完成就自燃起来，火焰是诡异的蓝色。
"你准备好了吗？"一个声音在我脑海中响起，那是太奶奶的声音。
我没有回答，而是握紧了铜钱剑。这一刻，我明白了所有的真相。第七次轮回从未结束，我们只是走进了更深的陷阱。而现在，是时候做出选择了。
"来吧。"我站起身，剑尖指向天空。
红光冲天而起，照亮了整个纯白空间。那些漂浮的铜钱和符纸开始旋转，形成一条通向青铜门的阶梯。
"小心背后！"太奶奶的声音突然响起。
我本能地往前扑倒，堪堪躲过了从背后袭来的黑雾。回头一看，林浩的攻击已经近在咫尺。
我来不及起身，只能用手中的剑格挡。金属相撞的声音格外刺耳。我感觉到虎口一阵剧痛，几乎握不住剑柄。
林浩趁机一脚踢在我腹部，将我踹飞出去。我重重摔在地上，口中泛起血腥味。
"你选错了。"苏晚晚的声音很轻，却让我心头一震。
我艰难地抬起头："为什么..."
"因为命运就是这样安排的。"她终于看向我，眼中闪烁着奇异的光芒，"要么你死，要么我们都死。"
铜钱剑突然剧烈震动，一股热流顺着我的手臂涌向心脏。我感觉到了某种召唤，一种来自深渊的呼唤。梅花印记开始发光，比之前任何时候都要强烈。
"门要开了..."太奶奶的声音越来越虚弱，"崽子...记住...你是谁..."
林浩突然捂住头跪倒在地，黑雾从他七窍中溢出。
"快...动手..."他的声音像是从很远的地方传来，"不然...我就...撑不住了..."
我握紧铜钱剑，脚下的土地开始龟裂。红光从裂缝中渗出，映照着每一个人的脸。
苏晚晚笑了。那笑容让我脊背发凉。
"终于等到这一刻了。"她说，"门要开了，陈小苟。准备好迎接你的命运了吗？"
红光越发耀眼，我能感觉到有什么东西在靠近。那不是普通的门，而是连接两个世界的入口。我忽然明白，这不仅仅是一场战斗，而是关于存在的抉择。
林浩的身体在颤抖，黑雾中传来他的声音："别...别相信他说的..."
我盯着林浩，能感觉到他体内的挣扎。谢判的意识在压制，但林浩还在坚持。
"你选错了。"苏晚晚的声音很轻，却让我心头一震。
"什么？"
她没有回答，只是将怀中的婴儿举向空中。红襁褓上的纹路开始发光，与地面的裂缝连成一片。婴儿发出咯咯的笑声，那声音让我毛骨悚然。
太奶奶的声音已经微弱得几乎听不见："崽子...别..."
我举起铜钱剑。红光从剑身蔓延到我的手臂，我能感觉到它在召唤什么。也许这就是结局，也许这就是开始。
"来吧。"我对着虚空说道。
地面轰然炸裂，一道巨大的红光冲天而起。我看到林浩的身体在黑雾中扭曲，苏晚晚的身影开始模糊。
白无常已经不见了踪影。最后的画面是林浩的眼睛。那双眼睛里有痛苦，有不甘，还有一点点希望。
"回来！"我大喊，挥剑劈向林浩的心口。
红光贯入他的身体，黑雾撕裂开来，伴随着一声凄厉的惨叫。地面彻底炸裂，巨大的门影显现出来，仿佛在等待我的到来。
"崽子...别回头..."太奶奶的最后一句话飘散在风中。
我被红光吞没，意识坠入黑暗。在最后一刻，我听见一个熟悉又陌生的声音："欢迎回家，守门人。"
睁开眼时，我正躺在槐树下的雪地里。嘴里有雪粒，睫毛结了冰。我试着动了动手脚，还好都活着。
"林浩？"我翻身坐起，发现他就躺在我身边。
他的脸色苍白如纸，胸口没有起伏。我伸手摸了摸他的鼻息，什么也感觉不到。但奇怪的是，他的睫毛上挂着血珠，鼻尖却还有温热。
我抓住他的手，冰冷得像块冰。突然注意到他右手食指在微微颤动。
"你这蠢货..."我想骂他，却发现嗓子干涩得发不出声音。
远处传来铜钱剑的嗡鸣。我低头看去，发现它正半埋在雪里，剑身泛着微弱的红光。
"崽子..."太奶奶的声音像是从很远的地方传来，"记住...你是谁..."
我抱起林浩，他的身体比我想象的还要重。我感觉到他胸口有一丝若有若无的温度，就像快要熄灭的炭火。
雪越下越大，远处似乎有什么东西在移动。我抓起铜钱剑，拖着林浩往安全的地方走去。剑刃划过雪地，在地上留下一道暗红色的痕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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