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摔在湿地上时,掌心的契约印记突然发烫。井口在头顶缩成小黑点,槐花还在不断往下飘。铜钱剑在我手里嗡嗡震动,剑尖指向正前方。四周霉味刺鼻,混合着浓烈的槐花香。我抬头看见头顶密密麻麻的树根,像一张张扭曲的脸。树根缝隙里渗出暗红液体,一滴滴落在地上,汇成奇怪的纹路。
"欢迎回家。"
这声音像是从四面八方传来的。我猛地转身,看见谢判站在不远处。他穿着黑色长衫,手里拿着一本破旧的册子,惨白的脸上带着笑意。
"谢家第七代守门人,你终于回来了。"
我后退一步,脚下的液体突然亮起幽蓝光芒。那些纹路竟然是符文,组成七个大字:"替天行道守门人"。
"别信他!"
林浩的声音从角落传来。他的残魂忽明忽暗,断臂处还在不断滴落血珠。那些血珠落地后变成金色符咒,把逼近的符文逼退。
我蹲下身想看清地面符文,却看见自己的倒影变了。瞳孔变成了暗红色,和棺中骷髅的眼睛一模一样。
"你看清楚了。"
谢判指着前面,"这才是你真正的家。"
顺着他的手指望去,我看到一个巨大的剧场。墙壁上挂满戏服,每件都沾满霉斑。戏服下面隐约可见刻痕,全是"谢"字的不同写法。剧场中央放着一口石棺,棺盖上刻着未完成的"谢"字。那刻痕看起来很新,和我指甲缝里的黑血颜色一样。
"来吧。"
谢判的声音带着蛊惑,"回到属于你的位置。"
我往前走了一步,突然闻到一股熟悉的香味。这不对劲,槐花早就谢了。
脑中闪过一个画面:母亲跪在槐树下,怀里抱着个襁褓,脸上长着朱砂痣。那个画面里的我只有七岁,躲在树后偷看,太奶奶的手紧紧捂住我的眼睛。
"停下!"
林浩扑过来抓住我肩膀,"他们在骗你!"
我摇摇头,想把这些想法都甩出去。可就在这时,铜钱剑映出我瞳孔的颜色——暗红色,和棺中骷髅眼睛一模一样。
"让开!"
我挣脱林浩的手,继续往剧场走。谢判笑了:"这才是真正的守门人。"
剧场墙壁上的戏服突然动起来,自动跳起舞。那些动作我熟悉得很,正是我小时候在老家看过的地方戏。
"你妈抱着的是别人家的孩子。"
林浩的声音带着哭腔,"你才是被换走的那个!"
我停下脚步,想起刚才看到的画面。襁褓中的女婴,脸上也有朱砂痣。
铜钱剑突然剧烈震动,剑尖指向棺盖上的刻痕。我看见桃木杖末端刻着一行小字:"以血为契,以命为约"。那些字在我眼前扭曲变形,最后变成了"谢家第七代"。
"不..."
我摇头,"我不可能是..."
"为什么不可能?"
谢判的声音温柔得让人心慌,"你长得和我儿子一模一样。"
我盯着那个名字,太阳穴突突直跳。铜钱剑突然发出嗡鸣,剑身映出我瞳孔的颜色——暗红色,和棺中骷髅的眼睛一模一样。
"回家..."
母亲的声音又响起来了,温柔、关切,还带着几分哽咽。这次她是真的站在剧场门口,穿着那件蓝底白花的确良衬衫。我能看到她眼角的皱纹,能看到她胸前那枚梅花形状的胎记。和我现在的一模一样。
"别相信!"
林浩嘶喊着扑过来,把我推开。他的身体已经变得半透明,"她在骗你!"
我踉跄着后退,脚下一滑,差点摔倒。低头一看,脚下全是黑血,那些血迹正在往我腿上爬。
铜钱剑指向棺盖上的刻痕,颤抖得几乎握不住。
"看看这个。"
谢判指着其中一个名字,"这是你的前世。"
我盯着那个名字,感觉太阳穴突突直跳。铜钱剑突然发出嗡鸣,剑身映出我瞳孔的颜色——暗红色,和棺中骷髅的眼睛一模一样。
"不..."
我摇头,想把这些想法都甩出去,"我不可能是..."
"为什么不可能?"
母亲的声音温柔得让人心慌,"你长得和我儿子一模一样。"
我闭上眼睛。身后传来急促的脚步声,有人在喊我的名字。可我已经做出了选择。
铜钱剑发出最后一声嗡鸣,我纵身跃入井口。坠落时,我听见谢判的笑声从四面八方传来。那笑声越来越近,最后变成了陌生的声音:
"欢迎回来,谢家第七代。"
剧痛让我睁开眼。我躺在地上,周围是熟悉的砖墙。空气中飘着淡淡的槐花香,还有铁锈味。墙上挂着一幅褪色的全家福,照片里的女人抱着婴儿,脸上有颗朱砂痣。
这不是梦。我认得这张脸。
"妈妈?"
我挣扎着坐起来。铜钱剑还在手里,但已经不再震动。远处传来童谣声,唱的是我小时候听过的摇篮曲。
"宝宝乖,妈妈在呢。"
我循着声音站起来。每走一步,地板都会发出吱呀声。童谣声越来越近,混着铜铃的叮当响。
走廊尽头的门虚掩着,我推开了。
屋里漆黑一片,只有月光从窗户照进来。那光晕里飘着细小的尘埃,像是无数飞舞的萤火虫。床上传来轻微的呼吸声,规律而平稳。
"妈妈?"
我试探着叫了一声。
床上的人翻了个身,露出半张脸。和照片里一模一样的朱砂痣,在月光下泛着诡异的光。
"小苟回来了?"
她的声音沙哑,带着几分疲惫,"来,让妈妈看看。"
我走近几步。铜钱剑突然发烫,剑身映出我的脸。暗红色的瞳孔,和棺材里骷髅的眼睛一样。
"不..."
我后退一步,撞到了什么东西。回头一看,是个木柜,上面摆着几个布老虎。其中一个掉了耳朵,线头耷拉在外面。
"你怕什么?"
母亲坐了起来,"妈妈不会害你。"
她掀开被子站起来。月光下,我看见她穿着那件蓝底白花的确良衬衫。可那衣服上...有血迹。
"那是..."
我话还没说完,突然听见身后有动静。转身一看,门不知何时关上了。墙上挂着的全家福,照片里婴儿的脸...变成了黑乎乎的一团。
"别看了。"
母亲的手搭在我肩上。她的手很凉,像是刚从冰窖里拿出来。
"来,我们说说话。"
她拉着我坐在床边。房间里开始弥漫一种奇怪的味道,像是腐烂的槐花。
"你知道吗?"
她的手指轻轻抚过我的脸颊,"妈妈为了救你,做了很多事。"
"救我?"
我本能地想躲开,但身体像被钉住了似的。
"对啊。"
她的声音突然变得阴冷,"要不是当年换了孩子,你现在早就不在了。"
我浑身一颤。记忆深处有什么东西在翻涌。七岁那年...
"那天晚上..."
母亲继续说,"你本来该死的。是我把你换给了别人。"
我想起来了。那天夜里,我躲在槐树后,看着太奶奶捂住另一个孩子的脸。母亲抱着襁褓,跪在地上...
"你才是谢家的孩子。"
母亲的手收紧了,"现在,该回家了。"
铜钱剑突然发出刺耳的嗡鸣。我猛地把它举起来,剑光照亮了母亲的脸。
那根本不是脸。苍白的皮肤下,分明是森白的骨头。她惊叫一声松开手,退到墙角。
"你...你怎么可能..."
我踉跄着站起来。墙上全家福的照片,婴儿的脸露出了森森白骨。布老虎的眼珠转动,发出咯咯的笑声。
"别跑。"
母亲的声音又响起,但这次是从四面八方传来的,"回家吧,我的孩子。"
我冲向门口。铜钱剑指引着方向,穿过走廊,来到堂屋。地上铺着厚厚的槐花瓣,踩上去黏糊糊的。
"这边!"
林浩的声音突然响起。他的残魂已经非常微弱,只剩下一缕金光在闪。
我跟着那道光往前跑。身后的童谣声越来越响,混杂着铜铃和锁链的声音。
"陈小苟!"
谢判的声音炸雷般响起,"你逃不掉的!"
我不管不顾地往前冲。铜钱剑突然剧烈震动,指向堂屋角落的一面镜子。
镜子里...
"不!"
我尖叫一声。镜中的自己,正对着我露出森白的牙齿。
铜钱剑劈下去时,我听见玻璃碎裂的声音。无数碎片飞溅,每一片都映出不同的画面。
我看到母亲抱着两个襁褓。太奶奶伸手接过一个。另一个...被放进了槐树洞。
"那是..."
"那是你妹妹。"
林浩的声音虚弱但坚定,"你才是被换走的那个。"
我浑身发抖。铜钱剑指向镜子最中间的碎片,那里映出一个画面:七岁的我,抱着妹妹的襁褓,站在槐树下。
"回家..."
母亲的声音又来了,这次带着哭腔,"回家吧,陈晚晴。"
我愣住了。陈晚晴...那是妹妹的名字。
"别听她的。"
林浩的声音几乎听不见,"你是陈小苟...你是..."
铜钱剑突然指向剧场深处。那里,石棺的棺盖正在缓缓打开。
"该回家了。"
棺材里传出一个稚嫩的声音。我看见,七岁的自己躺在里面,脸上带着微笑。但那笑容...分明是谢判的神情。
"欢迎回来,谢家第七代。"
棺中的"我"睁开了眼睛。暗红色的瞳孔,在黑暗中闪闪发亮。
"不!"
我举起铜钱剑。林浩残魂最后的金光注入剑身,铜钱剑发出震耳欲聋的嗡鸣。
剑光劈下的瞬间,整个剧场都在震动。槐树根断裂,墙壁上的刻痕剥落,露出底下鲜红的"替"字。
"你逃不掉的!"
谢判的咆哮声响彻整个空间。我转身就跑,铜钱剑指回入口的方向。
身后传来轰隆声,剧场开始崩塌。我跌跌撞撞地往前冲,耳边是此起彼伏的童谣声。
"替天行道守门人...替天行道守门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