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四章

三秋山的霜风卷落最后一片银杏时，柳玄清的元婴契机终究没能瞒住。主峰长老会的鎏金传讯符穿透云层落在外门弟子院时，李栖松正握着新铸的青钢剑在镜月湖练剑——雷灵根的紫电裹着风雾，剑光劈在湖面，激起的三叠浪还凝着冰碴，就见师父捏着符牌站在湖边，须发间沾着霜，脸色却比往日沉了几分。

“长老会传令，”柳玄清展开符牌，鎏金铭文在晨光下泛着冷光，“我灵海元婴雏形已显，需往山下秋叶城任城主三十年，坐镇修真城防，兼管三秋山与南疆宗门的边境商道。”他顿了顿，目光落在李栖松剑上未散的雷弧，“你灵根异禀，又创了‘湖光三叠’，留在外门必遭忌惮——林家近日已托人打听你的底细，我若走了，他们定会用世家势力压你，要么逼你归顺，要么废你灵根。”

李栖松收剑入鞘，指尖的雷气还在微微颤动：“师父想让我如何？”

“跟我去秋叶城。”柳玄清将符牌揣进袖袋，语气斩钉截铁，“那不是凡城，是修真者聚居的重镇，城里不仅有三秋山的驻城修士，还有南疆万蛊门、东域剑庐的分舵，灵脉交织，坊市比清风坊市繁盛十倍。你去了那里，既能借城中山脉的雷水灵脉修炼，也能在各方势力的夹缝里练胆——等我三十年任期满，你修为定能筑基大圆满，届时再回三秋山，没人再敢动你。”

这话落在李栖松耳里，比镜月湖的霜水还凉。他虽失忆，却也知道世家子弟的手段——试剑台那次林浩抢玄旗的蛮横，外门弟子私下议论林家“废人灵根如踩蚁”的传闻，都在告诉他，没了师父庇护，他在三秋山寸步难行。他摸了摸怀里的噬魂玄旗，旗面暗纹似乎感应到他的心思，轻轻颤了颤，像在应和。

“弟子听师父安排。”李栖松躬身行礼，青钢剑的剑穗扫过地面，带起一片霜粒。

收拾行囊时，张磊连夜赶来了。他背着个鼓囊囊的布包，里面是三瓶“聚气丹”、一柄淬过雷纹的短剑，还有张手绘的秋叶城舆图，图上用朱砂标着“雷脉节点”“安全坊市”“万蛊门分舵禁地”：“我表哥在秋叶城的‘天工阁’当铸剑师，这图是他画的。你记住，城西的‘冥雾巷’别去，那里是散修交易禁术的地方；万蛊门的人递你蛊虫别接，他们的‘认主蛊’能控人心脉。”

李栖松接过布包，指尖触到舆图上“灵叶坊市”四个字时，丹田处的冥气突然动了——不是被封脉灵气压着的滞涩，是带着暖意的轻颤，像闻到了熟悉的气息。他刚要细想，张磊已拍了拍他的肩：“柳长老护着你，可秋叶城不比三秋山，遇事别逞能，实在不行就往天工阁跑，我表哥会帮你。”

第二日清晨，柳玄清祭出那柄青竹剑，剑身上凝出的灵气托着两人，往东南方向飞去。越往山下飞，灵气越浓郁——远处的秋叶城像座浮在灵脉上的巨城，城墙是用吸灵青石砌的，城头上悬着八面幡旗，分别绣着三秋山、万蛊门等八大势力的徽记，城周的山脉间萦绕着淡紫色的雷灵气，像层流动的纱。

“那是秋叶城的‘护城主脉’，”柳玄清指着山脉，“整座城建在五条灵脉交汇处，雷脉最盛，正好合你灵根。城主府在城中心的雷脉主峰上，你住的偏院窗外就是雷眼，修炼时能借脉中雷气，比三秋山的灵气纯三倍。”

两人落在城主府前时，守门的修士都穿着镶金边的灰袍，胸口绣着“秋叶城卫”的雷纹印记，见了柳玄清，忙躬身行礼：“恭迎城主！驻城各势力已在正厅等候，想为您接风。”

柳玄清点点头，转头对李栖松道：“你先去偏院安顿，把玄旗收好，别露在外头——秋叶城鱼龙混杂，懂冥器的人多，免得惹麻烦。”

李栖松应下，跟着引路的修士往偏院走。偏院不大，院里种着两株结着紫果的“雷灵树”，果实上泛着细碎的电光，落在地上“噼啪”作响。窗外果然能看到主峰的雷眼，淡紫雷气像泉水似的往上冒，吸一口都觉得经脉发胀。他刚把噬魂玄旗藏进枕下，就听见院外传来脚步声——是个穿绿袍的少女，手里端着个木盘，盘里是两碗冒着热气的“雷纹茶”。

“我是城主府的侍女青禾，”少女把茶碗放在石桌上，目光落在他腰间的青钢剑上，“柳城主说你练雷系功法，这茶是用雷灵树的果实煮的，能顺气。对了，方才万蛊门的人来接风，还问起你，说想见识见识三秋山的天才弟子。”

李栖松端起茶碗，指尖刚碰到碗沿，就觉得一股雷气顺着指尖往里钻，丹田处的冥气又开始轻颤——这茶的气息，竟和他失忆前练“爆煞纵跃”时借的雷煞气有几分相似。他刚要问万蛊门的事，青禾已凑过来，压低声音：“万蛊门的人没安好心，他们最近在找练冥属性功法的修士，说是要‘借丹炼蛊’，你可别跟他们打交道。”

这话像道惊雷，炸在李栖松脑子里。借丹炼蛊？南桥门的玄真说要取他的冥魔守心丹炼身在化身，万蛊门又要借丹炼蛊，难道他的丹，是人人都想要的“宝贝”？他攥紧茶碗，指节泛白，枕下的噬魂玄旗突然发烫，像是在提醒他什么。

接下来的日子，李栖松的生活被修炼和熟悉秋叶城填满。清晨，他在偏院借雷眼的雷气练“湖光三叠”——雷脉的气劲比镜月湖的灵气烈十倍，他踩着雷气掠空时，身形快得能追上闪电，踏过的地方留下一串淡紫雷痕，风灵气裹着雷劲，竟能在半空划出弧线；午后，他跟着柳玄清去灵叶坊市，坊市的摊位上摆着淬了蛊虫的法器、刻着冥纹的符纸，还有修士在街边演示“雷系剑法”，只是那些剑法在他看来，比他揉了三灵根劲的剑招笨拙太多；傍晚，他就对着枕下的噬魂玄旗发呆，旗面暗纹总在雷气最盛时亮几分，却始终冲不破封脉灵气的束缚，像被关在笼子里的兽。

这天，他在坊市的“丹器阁”看法器时，突然听见一阵争执。只见个穿黑袍的修士正对着掌柜嚷嚷：“这柄‘雷煞剑’明明是我先定下的，你怎么卖给万蛊门的人？”

掌柜脸上堆着笑：“这位道友，万蛊门的人出了三倍价，您也知道，秋叶城的规矩是价高者得。”

黑袍修士气得脸色发青，抬手就要拍柜台，却被一道突然出现的绿影拦住——是万蛊门的弟子，手里捏着只通体发黑的蛊虫：“识相的就滚，不然我让‘噬灵蛊’咬你一口，让你灵根尽废。”

黑袍修士的脸色瞬间白了，却没退：“我练雷系功法三年，就等着这柄剑突破筑基，你敢抢我法器，我跟你拼了！”

就在这时，李栖松突然动了。他没拔剑，只是运转“湖光三叠”，雷灵气裹着风劲，身形快得像道影子，瞬间绕到万蛊门弟子身后，指尖凝出一缕雷气，轻轻点在他的手腕——那弟子只觉得手腕一麻，手里的蛊虫“啪”地掉在地上，被李栖松一脚踩碎。

“秋叶城的规矩是价高者得，不是恃强凌弱。”李栖松的声音不高，却带着雷气的震劲，“他先定下的法器，你凭什么抢？”

万蛊门弟子又惊又怒，刚要祭出蛊虫，就见柳玄清从人群里走出来，手里的玉如意泛着青灵气：“万蛊门的弟子，在秋叶城撒野，问过我这个城主了吗？”

那弟子见了柳玄清，顿时蔫了，狠狠瞪了李栖松一眼，转身就走，走时撂下句：“你给我等着，万蛊门不会放过你！”

黑袍修士忙上前对李栖松拱手：“多谢道友相助，在下秦雷，是城西的散修，练的是‘惊雷剑法’。”

李栖松点点头，目光落在他腰间的剑上——那剑的剑柄缠着雷纹，竟和他失忆前用过的“断脉锐元丝”的气息有几分相似。秦雷似乎看出了他的心思，笑道：“道友也是练雷系功法的？不如我请你去‘雷音楼’喝杯茶，咱们聊聊剑法？”

两人刚要走，柳玄清突然叫住李栖松：“你跟我来，驻城的林家族长找你。”

李栖松心里一紧。林家？这个名字像根刺，扎在他的心头，让他莫名烦躁。他跟着柳玄清往城主府走，路上柳玄清低声道：“林家在秋叶城有分舵，族长林苍是金丹后期修为，比林岳还厉害。他找你，怕是想拉拢你，你别答应得太痛快，也别得罪他——林家在三秋山势力大，咱们在秋叶城，还得靠他们制衡万蛊门。”

到了正厅，就见个穿紫袍的老者坐在主位上，袖口绣着林家的“灵植缠枝纹”，手里把玩着颗雷纹珠，目光落在李栖松身上时，像带着钩子：“你就是柳长老的弟子？灵根是水雷风三属性，还创了‘湖光三叠’？”

李栖松躬身行礼：“晚辈李栖松，见过林族长。”

林苍笑了笑，把雷纹珠扔给他：“这颗‘聚雷珠’，能帮你凝聚雷气，算是见面礼。我听说你在坊市帮了秦雷，是个有胆色的孩子。林家在秋叶城有灵脉矿，你若是愿意归顺林家，我保你三年内突破筑基中期，还能给你寻一柄上好的雷系法器。”

李栖松握着聚雷珠，珠子上的雷气顺着指尖往里钻，丹田处的冥气突然躁动起来——不是暖意，是带着敌意的震颤，像在抗拒林家的气息。他想起青禾说的“林家废人灵根”的传闻，想起柳玄清的叮嘱，把珠子递了回去：“多谢林族长厚爱，晚辈是柳长老的弟子，只想跟着师父修炼，不敢归顺其他势力。”

林苍的脸色沉了沉，却没发作：“年轻人，别太固执。秋叶城不比三秋山，没势力撑腰，寸步难行。你再想想，想通了随时来找我。”

从正厅出来，李栖松松了口气，摸了摸怀里的噬魂玄旗，旗面的温度渐渐降了下来。柳玄清拍了拍他的肩：“做得好，没贪小便宜。林家的‘归顺’是陷阱，一旦答应，就成了他们的棋子，想脱身都难。”

夜色渐深，李栖松坐在偏院的雷灵树下，手里握着聚雷珠——他没把珠子还回去，不是贪财，是想借着珠子里的雷气，试试能不能冲开丹田的封脉灵气。他运转《三秋基础心法》，雷灵气顺着聚雷珠往里涌，丹田处的冥气被雷气引动，竟开始撞击封脉灵气的壁垒。

“砰！”

一声轻响，封脉灵气竟被撞开了一丝缝隙，冥气顺着缝隙往外窜，与雷灵气交织在一起，顺着经脉往指尖涌去。他下意识祭出“湖光三叠”，身形掠到院中央，雷灵气裹着冥气，竟在半空划出一道黑色的雷弧，落在地上时，炸出个带着冥纹的坑！

李栖松愣住了。这不是“湖光三叠”，也不是他练过的任何一种身法——冥气与雷灵气交织，竟生出了新的术法，比“爆煞纵跃”更迅疾，比“匿煞藏形”更隐蔽。他摸了摸怀里的噬魂玄旗，旗面暗纹“唰”地亮了，黑色的冥气顺着旗面往上涌，与他周身的雷灵气缠在一起，像道黑色的光带。

就在这时，院墙外突然传来一声轻响。李栖松猛地收了灵气，转头望去，只见个穿黑衣的少年站在墙头上，手里握着柄淬了冥纹的短剑，目光落在他怀里的玄旗上：“冥元守心法的气息，噬魂玄旗的暗纹……你是‘冥煞一脉’的人？”

李栖松握紧青钢剑，警惕地看着他：“你是谁？”

少年笑了笑，从墙头上跳下来，身形快得像风：“我叫墨影，是‘冥雾巷’的散修。你别怕，我不会害你——我师父曾说，冥煞一脉的人，都是靠自己活下来的，不该被那些这些势力当‘材料’。”

“材料？”李栖松的心猛地一沉，“你知道冥魔守心丹？”

墨影点点头，走到他身边，压低声音：“南桥门的玄真在秋叶城设了暗桩，就是为了找你；万蛊门的人也在查练冥属性功法的修士，想拿你的丹炼蛊；林家拉拢你，是想借你的金丹对付南桥门，等你没用了，就把你献给南桥门换资源。你在秋叶城，就是活靶子。”

这些话像把锤子，砸在李栖松的心上。他想起苍梧山坠崖前的模糊记忆，想起玄真说的“养到金丹取丹”，想起苏凝那个模糊的名字，心口疼得厉害，丹田处的冥气突然爆发，噬魂玄旗从怀里滑出来，旗面暗纹全亮了，黑色的冥气顺着旗面往上涌，竟在他周身织成了一道冥气罩！

墨影看着冥气罩，眼里闪过一丝惊讶：“你经脉被封，还能催动噬魂玄旗？看来《冥元定心法》你练得很熟。”他从怀里摸出个黑色的瓷瓶，递给李栖松，“这里面是‘破脉丹’，能帮你冲开封脉灵气。你记住，三天后，南桥门的人会去冥雾巷找你，到时候我帮你挡着，你趁机往城北的雷脉禁地跑，那里的雷气最盛，能帮你突破筑基中期。”

李栖松握着瓷瓶，指尖的雷气与冥气交织在一起，心里突然有了个念头——他的过去，他的身份，他失去的记忆，或许都藏在这秋叶城的迷雾里。而他要做的，就是冲破这些迷雾，找回自己，找回那个等着他的人。

院外的雷灵树落下一颗紫果，砸在地上“噼啪”作响。李栖松握紧瓷瓶，又把噬魂玄旗紧紧揣在怀里。他知道，一场风暴即将来临，而他，不再是那个失忆的“凡人”，他有雷灵根的烈，有风灵根的迅，有水灵根的柔，更有冥气与噬魂玄旗的护持。不管是南桥门、万蛊门，还是林家，他都不怕——因为他要活下去，要找回自己的过去，要守住那些藏在记忆深处的承诺。

秋叶城的风，裹着雷脉的气劲，吹过偏院的雷灵树，沙沙作响。李栖松抬头望向夜空，天上的星星像他指尖的雷气，泛着淡紫的光。他知道，前路虽险，可只要握着剑，揣着玄旗，只要还记得那个模糊的名字，他就能一步步走下去，揭开所有的秘密，找回那个真正的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