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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渊府

长难恨

县主!蹲地上干嘛?太后都问了两回了!”雪桃跑过来,伸手就拉她,眼尖瞥见她指腹的灰,“又摸什么脏东西了?快擦擦。”

叶温穗顺着她的手站起来,悄悄把木牌往深处按了按,指尖在雪桃手背上轻捏了下——那是她们查案时的小暗号,意思“有情况”。她没多说,只笑:“不是脏东西,回去跟你说。走,别让外祖母等急了。”

雪桃眼皮跳了下,立马懂了这是“场合不对”,没再追问,只从袖袋里摸出块干净帕子,塞到她手里:“先擦了灰,别让人瞧着起疑。”

回殿时,太后正和两位老夫人说笑着,见她进来,立马拍了拍身边的软垫:“可算回来了,红枫有什么好看的,让外祖母惦记这么久。”

叶温穗挨着坐下,刚要回话,殿外突然传来通传:“皇后娘娘驾到——”

满殿人都站了起来。她抬眼望去,明黄凤袍的身影从殿门走进来,裙摆扫过青砖没半点声响,鬓边凤钗也只随着步态轻轻晃。皇后走到殿中,先给太后和皇帝屈膝:“臣妾给陛下、太后请安。”

“快起来。”皇帝亲自扶了把,语气里的熟稔藏不住,“凤仪宫的菊花开得正好,怎么倒过来了?”

“秋宴这么热闹,臣妾哪能不来陪。”皇后笑着回话,目光扫过众人,最后落在叶温穗身上,眼底软了些,“这是明慧县主吧?上次见还是你刚入宫那年,如今都长这么高了。”

叶温穗刚要屈膝,就被太后按住了:“自家人,不用多礼。坐着吧。”

皇后也点头,示意宫女把食盒递过来:“知道县主胃弱,让御厨蒸了莲子羹,少放了糖,尝尝?”

她接过瓷碗,指尖触到温热的碗壁,心里却还想着衣襟里的木牌——那上面的“叶”字,刻得歪歪扭扭,倒像是父亲当年教她写字时的笔意。雪桃就坐在她身后半步,她能感觉到侍女的目光偶尔扫过她的衣襟,却没半点多余的动作,只默默给她添了杯温水。

与此同时,御花园西侧的石亭里。

萧策站在亭柱旁,声音冷得像石上的霜:“沈砚山的人跟到了东廊,属下引去西角门了,没露痕迹。”

季云斐凭栏站着,目光落在远处大殿的飞檐上,玄色袍角被风吹得贴在栏杆上。他没接话,沉默了片刻,才低声道:“许久没见,县主似是瘦了点。”

林墨端着茶过来,闻言愣了愣,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只瞧见大殿门口晃过的浅青身影,心里嘀咕——世子什么时候见过明慧县主?嘴上却只应:“许是宫里规矩多,县主没吃好。要不让御膳房多备些县主爱吃的?”

季云斐没应声,只抬手接过茶,指尖摩挲着杯沿。风吹过亭外的桂树,落了些花瓣在他肩头,他也没拂,只望着那抹浅青身影消失在殿门后,眼底的情绪沉得像深潭。

萧策看了他一眼,又道:“老周叔那边还盯着,沈砚山没动静。”

“嗯。”季云斐终于应声,声音轻得像被风吹散,“盯着就好。别让县主出事。”

宫宴的金辉渐渐淡去时,长信宫大殿内的笑语也疏了些。叶温穗起身走到太后席前,屈膝半蹲,声音柔缓:“外祖母,孙女儿瞧您今日乏了,想先回偏殿候着,您若有吩咐,让人唤我便是。”

太后拍了拍她的手,眼底满是疼惜:“去吧,让雪桃给你温着些茶水,别贪凉。”

叶温穗应下,转身往外走,刚到殿门,就见姑母叶兰正扶着沈砚山的胳膊出来。她脚步顿住,侧身站定,规规矩矩行了个礼:“姑母,姑父,侄女先回偏殿了。”

叶兰笑着拉过她的手:“不多坐会儿?刚还说要给你留御膳房的栗子糕。”

“不了姑母,”叶温穗垂着眼,指尖悄悄攥紧了袖中木牌,“外祖母那边离不得人,侄女先回去了。”

沈砚山看着她的模样,眼底没什么波澜,只淡淡点头:“路上慢些,夜里廊下滑。”

叶温穗再行一礼,转身跟着雪桃离开。她没回头,却能感觉到沈砚山的目光在她背上停了片刻——那目光里没有暖意,只有一层说不清的审视,像在确认她是否真的只是个“惦记外祖母”的安分姑娘。

不多时,大殿内传来皇帝的声音:“今日宴罢,诸位爱卿早些回府歇息吧。” 大臣们纷纷起身谢恩,鱼贯而出。沈砚山陪着叶兰走在人群后,偶尔有大臣过来寒暄,他都笑着应下,话里话外都是“承陛下恩典”“太后安康”的客套,没人瞧得出他眼底的心思。

直到上了马车,叶兰才靠在软垫上叹了口气:“今日见明慧,总觉得她比前几日沉静了些,许是在宫里待久了,越发懂事了。”

沈砚山没接话,只望着车窗外掠过的街景。夕阳最后一缕光落在朱红宫墙上,像极了当年叶靖远班师回朝时,甲胄上沾的血光。他指尖在膝上轻轻敲着,没说话——懂事?他倒希望这侄女永远不懂事。

马车行至街角,一座气派的府邸映入眼帘。门前两尊石狮子昂首挺胸,朱红大门上的铜环擦得锃亮,最显眼的是门楣上的鎏金匾额,写着“文渊府”三个大字,笔锋圆润,没了半分当年“镇国将军府”的凌厉。

这是叶靖远的府邸,是叶家世代相传的荣耀。可如今,匾额换了,府里的兵器架换成了书架,连院子里练功用的石锁,都被移去了角落——他要的,就是让所有人忘了这里曾是镇国将军的府邸,忘了叶家的赫赫战功。

“你先回房歇着,我去书房处理点事。”下了马车,沈砚山对叶兰说。叶兰点点头,没多问,只叮嘱:“别忙太晚,夜里凉。”

沈砚山应着,转身往书房走。穿过回廊时,他瞥见院子里那棵老槐树——那是叶靖远亲手种的,当年还抱着年幼的叶温穗在树下荡秋千,嘴里喊着“岁岁慢点,别摔着”,如今树还在,人却早已成了黄土。

进了书房,沈砚山挥手让伺候的小厮退下,只留下心腹阿福。他坐在紫檀木书桌后,手指在桌案上划过,那里还留着一道浅浅的刻痕——是叶靖远当年练剑时,不小心划到的。

“阿福,”他开口,声音冷了些,“前几日安插在长信宫的那两个宫女,怎么没传消息回来?”

阿福垂着头,语气有些忐忑:“属下正想向大人禀报,这两日没接到她们的信,派人去长信宫附近打听,也没见着人。”

“查。”沈砚山只说了一个字,指尖攥紧了桌角,“不管用什么办法,都要查清楚她们去了哪里。”

“是。”阿福应声退下。

书房里只剩下沈砚山一人。他起身走到书架前,抽出最底层的一个木盒——里面放的不是书,是叶靖远的旧物:一本翻得卷边的兵书,一枚生锈的虎符残片,还有一块刻着“叶”字的木牌(和叶温穗藏的那块一模一样)。

他拿起木牌,指尖拂过上面的刻痕,忽然低低笑了起来,笑声里满是自负:“叶靖远啊叶靖远,你一生征战,英勇无畏,人称镇国将军,可到头来,还不是败在我手里?你的府邸,你的名声,你的兵权……现在都是我的了。”

当年他处心积虑接近叶兰,假意不在乎“入赘”的名分,就是为了靠近叶靖远,摸清他的行军路线,在他班师回朝的路上设下埋伏,伪造“战死”的假象。这些年,他改府名,弃武从文,都是为了稳住局面,怕有人翻出当年的旧账。

就在这时,书房门被敲响,阿福快步进来,脸色有些复杂:“大人,查到了。”

“说。”沈砚山把木牌放回盒里,语气平淡。

“那两个姑娘……被送浣衣局了。”阿福低声说,“听长信宫的小太监说,是前几日顶撞了县主,还偷了县主的玉坠,县主按宫规发落的,浣衣局的人说,她们现在日日捶衣裳,没机会往外跑。”

沈砚山沉默了片刻,忽然笑了,不是之前的客套,是带着几分了然的笑:“顶撞?偷东西?这理由,倒找得挺周全。”

他想起今日殿门口,叶温穗垂着眼的模样,想起她攥紧袖袋的手——这丫头,哪里是顶撞偷东西,分明是察觉了不对,故意断了他的眼线。理由挑得合情合理,既没闹大,又让他挑不出错处。

“岁岁真是长大了。”沈砚山靠在椅背上,眼底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有警惕,有忌惮,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兴奋。当年那个在槐树下荡秋千、喊着“姑父抱”的小丫头,终于要露出爪牙了。

叶温穗,你终于要动手了。也好,这么多年了,我倒要看看,你能不能翻出什么浪来。

书房外的天色彻底暗了下来,烛火跳动着,映得沈砚山的影子在墙上晃荡,像个蛰伏的猎手,正等着猎物露出破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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