烛火将课业上的字迹烘得暖融融的,我一笔一画描完最后一个字,刚把毛笔搁在笔山,门外就传来青芜轻快的脚步声。 烛火将课业上的字迹烘得暖融融的,我一笔一画描完最后一个字,刚把毛笔搁在笔山,门外就传来青芜轻快的脚步声。“姑娘,马车备妥了,嬷嬷特意让厨房把桂花酪温在食盒里,路上能垫垫肚子 。”她话音未落,我已蹦到穿衣镜前。
今日穿的藕荷色软绸便装,领口绣着同色系暗线缠枝莲,不仔细瞧根本发现不了,袖口和裙摆缝的活褶,跑起来也不会绊腿。青禾蹲下身帮我系腰带,指尖戳了戳我脸颊:“姑娘这一身,既舒服又好看,等会儿逛夜市,保管比别家小姐都俏 。”我红着脸拍开她的手,抓着团扇就往外跑:“青禾姐姐又取笑我!”
府外车队早已等候,最前两辆乌木马车,车帘是防水油布,边角缝着细密银线。贴身护卫长风牵着马走在最前,玄色劲装勾勒出挺拔身形,腰间佩着的弯刀鞘上,暗刻着只有北镇抚司千户才有的云纹制式 。见我跑来,长风立刻放缓脚步,声音放得轻柔:“姑娘慢些,马车里垫了软垫,还放了您爱吃的蜜饯 。”我钻进车厢,青芜跟着进来打开食盒,桂花酪的甜香瞬间漫开。“先别急着吃,”她按住我的手,“夜市好吃的多,留着肚子慢慢尝 。”
马车轱辘碾过青石板路,不知走了多久,车外的喧闹声越来越近。我掀开车帘一角,街边摊位连成片,灯笼串成的光带将街道照得亮如白昼。卖糖画的老师傅舀起糖稀,手腕一转,一只小兔子便成型,围在旁的孩子顿时欢呼。“长风哥哥,你看糖画!”我指着摊位喊,长风勒住马回头笑:“等停了车,属下陪您去买 。”旁边烤肉串的滋滋声传来,油珠滴在炭火上冒起白烟,香味飘进车厢,我吸了吸鼻子,青芜打趣:“姑娘这鼻子比小狗还灵,等会儿先去吃烤肉串 。”
马车在宽敞处停下,我刚下车就被面具摊吸引。摊主是位老爷爷,见我过来笑着问:“小姑娘想要什么样的?爷爷这儿有老虎、蝴蝶的,县太爷家小姐上次还买了孔雀的呢 。”我踮着脚,指尖拂过蝶翼面具,薄纱上绣着银线花纹,戴在脸上正好遮半张脸。“爷爷,这个蝴蝶的多少钱?”我捧着面具问,“二十文,这是杭绸做的,银线是我老婆子绣的 。”老爷爷说。青禾刚要掏钱,我拉住她,从荷包里数出二十文递过去:“爷爷,我自己付钱,这是我攒的月钱 。”老爷爷摸了摸我头:“真是乖孩子 。”
戴上面具,我对着青芜转圈:“青芜姐姐,我像蝴蝶仙子?”她帮我理了理系带:“像,咱们姑娘就是最美的仙子 。”我突然想起长公主,拉着她的手小声说:“我想给长公主做个礼物,上次见府里姐姐做缠花,咱们找个手工作坊好不好 ?”青芜摸了摸我头:“姑娘有心了,长风,去问问附近有没有手工作坊 。”长风很快回来:“往前拐两个弯,有家‘巧艺坊’,可以自己做缠花 。”我拉着青禾就跑:“快去吧,我要做最漂亮的送给长公主 !”
到了作坊,老板娘热情迎上来:“想要做什么?丝线、珠玉都有 。”我跑到柜台前:“我要做粉色莲花缠花发簪 。”老板娘拿出丝线,我却转身对侍从们说:“长风哥哥,青芜姐姐,你们在坊外等我好不好?我想自己做,做好了给你们惊喜 。”长风点头:“姑娘放心,有事喊一声我们就进来 。”青芜笑着说:“我们在外面买糖葫芦,等你做完吃 。”
我抱着丝线坐在里间,指尖捻线勾勒莲花花瓣,正打算缀珍珠时,坊门“吱呀”被推开。林薇薇带着丫鬟走进来,一眼看到我,上下打量着我的衣服,嘴角勾起讥讽:“哟,这不是安棠吗?当初灰溜溜逃出去,还以为你饿死街头了,原来攀附上野路子,穿得人模狗样,拿着别人的钱招摇撞骗 。”
我握着丝线的手顿了顿,继续做缠花,没理她。林薇薇见我不吭声,几步走到桌边,伸手扫落桌上丝线:“被我说中了,不敢吭声?你以为穿件好衣服就是贵人了?卑贱出身一辈子改不了 !”我抬起头,攥紧簪棍仍不解释。她见状,伸手就抢发簪:“这破玩意儿也配你做?说不定是偷来的料子 !”我往后缩手,她抓住我手腕,指甲掐得我生疼,我死死攥着发簪不肯放 。
“放手!”我声音发颤却带着倔强。“我就不放 !”林薇薇用力一扯,我重心不稳差点摔倒,发簪掉在地上,花瓣散落,珍珠滚得不见踪影。我急得去捡:“这是我的东西,你赔我 !”“赔你?”她一脚踩在丝线上碾了碾,“一个破玩意儿也配让我赔?你就算有靠山,也得被我踩在脚底下 !”说着就推我肩膀,我踉跄着撞到桌角,疼得倒吸凉气 。
“住手 。”青芜的声音突然传来,她快步走进来,目光先落在我泛红的手腕和散落的缠花上,眼底最后一点温度瞬间褪去 。她上前半步将我护在身后,居高临下地看着林薇薇,语气像淬了冰:“我家姑娘何时轮得到旁人来动?也不掂量掂量自己,配吗 ?”
林薇薇被她的气势逼得后退半步,又强撑着挺直脊背,尖声喊道:“你算什么东西,也敢来管我 !”
青芜闻言,嘴角勾起一抹极淡的嘲讽,眼神里满是不屑 。她缓缓抬起手,露出腕上那只通体温润的白玉镯——那是府中独有的制式,寻常人家连见都见不到 。“我是什么东西?”她上前一步,气场全开,压得林薇薇连呼吸都滞了滞,“至少我护着的人,轮不到你这种连规矩都不懂的丫头,动手动脚 。今日你碰了我家姑娘一根手指头,弄坏了她的东西,这事,可没那么容易了结 。”
柳娘这时赶了过来,见状立刻上前将林薇薇护在身后,上下打量青芜一番,见她虽穿着侍女服饰,气质却非同一般,仍强撑着冷笑:“不过是些破丝线,值得这般小题大做?我家薇薇教训不懂规矩的丫头,关你何事 ?再说了,谁知道这丫头的东西,是不是偷来抢来的 ?”
“偷抢?”青芜嗤笑一声,眼神冷得像寒冬腊月的冰,“我家姑娘出行,车马随从皆是按例备置,身上衣物料子、佩戴饰物,哪一样是寻常人家能有的?倒是你们,不分青红皂白就动手伤人,还敢在此污蔑 。真当这京城里,没人能治得了你们这种仗势欺人的 ?”
柳娘被怼得脸色涨红,指着青芜的鼻子喊道:“你不过是个伺候人的,也敢对我这般说话!信不信我让户部的周主事为我做主,他可是与我家沾亲带故,治你个以下犯上的罪名易如反掌 !”
“户部周主事?”青芜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嘴角嘲讽更甚,向前逼近一步,腕间玉镯碰撞的脆响,在狭小的作坊里格外刺耳 。“你女儿指甲掐进我家姑娘手腕,留下红印子,你全程看着不说,还帮着颠倒黑白,这叫以下犯上?这叫自寻死路 !”她眼神锐利如刀,扫过柳娘瞬间僵硬的脸,“现在,要么你带着你女儿,规规矩矩给我家姑娘道歉,把损坏的缠花原样赔来;要么,就别拿什么户部闲职主事撑场面,我倒要让你看看,你那点沾亲带故的关系,在京城里连塞牙缝都不够,能不能保住你们母女俩不丢人现眼 !”
柳娘被青芜的气势吓得后退一步,色厉内荏地喊道:“你敢瞧不起周主事!他可是能直接面见部堂大人的,你一个伺候人的,怎敢这般放肆 !”
“面见部堂大人?”青芜冷笑,声音里淬着寒意,“我家姑娘平日里见的人,比部堂大人尊贵百倍。今日这事若是闹大,别说你那户部周主事,就是他上司来了,也得客客气气的 。你要是识相,就赶紧按我说的做;要是不识相,等会儿丢人的,可就不只是你们母女俩,还有你那所谓沾亲带故的周主事 !”
柳娘见说不过青芜,恼羞成怒,扬手就要打我。就在这时,坊门被人从外推开,长风快步走了进来 。他玄色劲装沾了些夜露,却丝毫不减气场,腰间弯刀随着步伐轻晃,鞘上云纹在灯光下若隐若现 。他目光扫过柳娘扬起的手,眼神瞬间变得凌厉,不等柳娘动作,已上前一步,一把扣住她的手腕,力道之大让柳娘痛呼出声 。
“夫人若是再敢动一下,就别怪我不客气 。”长风的声音没有丝毫温度,眼神冷冽如刀,“有些人和事,不是你们能招惹的 。今日若是伤了我家姑娘分毫,就算你找遍京里的闲职官员,也救不了你们 。”
柳娘挣扎着想要挣脱,却被长风攥得死死的,只能哭喊:“来人啊!有人打人了!还有没有王法了 !”
她的哭喊引来了巡逻的锦衣卫,为首的南镇抚司千户赵峰,身着飞鱼服,腰佩绣春刀,带着几名下属快步走来 。目光刚触及长风,他脚步微顿,随即快步上前,拱手时手腕上的飞鱼纹令牌轻晃,语气带着熟络却不失公事公办的体面:“长风兄?许久不见,竟在此处碰面 。方才听闻争执,还以为是寻常纠纷,没想到是你在此 。”
长风松开柳娘的手,侧身让开,露出身后的我和青芜,语气平淡却带着一丝熟稔:“赵千户,别来无恙 。奉命陪姑娘出来逛逛,没成想遇上这对母女寻衅,不仅弄坏姑娘的东西,还动手伤人 。”
柳娘见状,立刻扑到赵峰面前,哭哭啼啼地喊道:“赵千户!您快救救我们!是她们先污蔑薇薇,我才上前理论,这人不分青红皂白就动手抓我,北镇抚司的人就能不讲理吗 ?”
赵峰猛地甩开柳娘的手,眼神锐利如刀,厉声斥责:“休得胡言!你可知眼前之人是谁?北镇抚司千户长风,执掌诏狱巡查,专司京畿重案,便是各部官员见了都要礼让三分 !你一个市井妇人,竟敢诋毁朝廷命官、颠倒黑白,当真不知死活 ?方才姑娘手腕的抓痕、地上散落的缠花,哪一样不是你们动手伤人的证据 !”
柳娘被赵峰的怒吼吓得脸色惨白,踉跄着后退两步,再不敢吱声 。
话音刚落,坊外传来一阵沉稳的脚步声,天生嬷嬷身着深青色锦缎褙子,袖口绣着低调的缠枝纹,青禾紧随其后 。赵峰余光瞥见嬷嬷腰间系着的双鱼玉佩,瞳孔微缩——那是长公主府内侍专属的信物,他当即就要拱手行礼,却被嬷嬷眼神示意制止 。
嬷嬷径直走到我身边,目光落在我红肿的手腕上,随即转向青芜,语气平静却带着不容置疑的权威:“说清楚,到底怎么回事 。”
青芜立刻躬身,毕恭毕敬地回禀:“回嬷嬷,姑娘在此做缠花,这位林姑娘进来便出言嘲讽,随后扫落丝线、抢夺缠花,还动手抓伤姑娘手腕,柳夫人赶来后不仅不约束,反而帮腔污蔑,长风大人阻拦时,柳夫人还哭喊闹事 。”
长风上前一步,将我护在身后,挡住周遭的目光 。赵峰站在一旁,大气不敢出,安静听着,连下属都下意识收敛起动作 。
柳娘见状,还想狡辩:“不是这样的!是她们......”
“闭嘴 。”嬷嬷冷冷打断,眼神扫过柳娘,带着慑人的压迫感,“姑娘身上的伤、地上的丝线、作坊老板娘就在门外,是非曲直一问便知 。你女儿动手伤人,你不仅不赔罪,还拿户部闲职官员撑场面,真当京畿之地,是你能撒野的地方 ?”
柳娘被怼得脸色煞白,张了张嘴,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嬷嬷示意青芜扶着我转身,我路过柳娘母女时,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柳娘死死盯着我,眼底满是不甘与困惑,仿佛不明白为何自己搬出周主事,却连一点用都没有 ;林薇薇躲在她身后,攥着衣角,眼神怯怯的,却仍有几分不服气 。
我刚踏上马车,就听见赵峰的声音从车外传来,带着不容置喙的威严:“今日念在初犯,只做警告 。但你们记好,往后若是再敢靠近姑娘半步,或是在外散播半句流言,立刻以‘寻衅滋事、污蔑朝廷命官’论处,直接押入诏狱,到时候,便是你们口中的周主事来了,也保不住你们 !”
柳娘的声音带着哭腔,却不敢有半分反驳:“是......是我们错了,再也不敢了 。” 青禾放下车帘,隔绝了外面的动静,嬷嬷递来一块温热的桂花糕,轻声说:“姑娘不必在意,这般人,不值得放在心上 。” 我点点头,咬了口桂花糕,甜意慢慢漫过心头,方才的委屈消散了不少 。
马车驶近公主府,远远便看见朱红大门前立着一道纤细身影 。车帘被风吹起一角,我看清那是长公主,她未穿朝服,只着一身月白色软缎长裙,外披同色织金披风,披风边角被夜风轻轻吹动,连带着她鬓边的珍珠发钗都微微摇晃 。她没有站在廊下避寒,反倒站在石阶前,双手拢在披风袖中,目光紧紧盯着马车驶来的方向,连脚尖都下意识朝着前方踮了踮 。
马车刚停稳,长公主就快步走了过来,青芜刚要掀开车帘,她已伸手接过,指尖触到车帘时,我分明感觉到她的手有些凉 。她没有先说话,目光第一时间落在我身上,从我的脸慢慢移到手腕,当看到那圈淡红色的抓痕时,眉头瞬间蹙起,伸手轻轻握住我没受伤的那只手,掌心的温度透过衣料传过来,带着安抚的力量 。
“累不累?”她的声音比平日低了些,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沙哑,“手腕还疼吗?有没有让嬷嬷给你敷药 ?”
我摇摇头,目光落在她微肿的眼尾,小声说:“不疼了,就是给您做的缠花坏了,珍珠也摔丢了 。” 说着,眼眶忍不住泛红,那支缠花我练了好几日,本想给她一个惊喜,却没能护住 。
长公主闻言,不仅没在意,反而伸手揉了揉我的头发,动作轻柔得像在安抚小动物 。“傻丫头,缠花没了可以再做,你平安回来就好 。”
原来,公主告诉我,当时,暮色漫过宫墙时,青禾正从巧艺坊的侧门跌撞而出。发髻上那支素银簪子早被疾风吹落,几缕湿发黏在汗涔涔的脸颊,米白色裙摆被街边碎石勾出三道裂口,泥污顺着裙摆边缘滴落,每跑一步,脚踝处磨红的印记便更明显几分 。
她沿着宫道拼命向前,直到望见远处驶来的公主府车队,眼中骤然迸出光亮。不顾车夫勒马时骏马扬起的前蹄与尘土,径直冲向最前方的马车,双手死死攥住垂落的锦缎车帘,指节因用力而泛出青白 。
车帘被侍女掀开,长公主刚卸下鎏金朝冠,乌发间插着三支镶嵌东珠的凤钗,眉宇间还残留着宫宴应酬的倦意。可当看清车外浑身狼狈的青禾时,她原本松弛的肩线瞬间绷紧,眼底倦意消散无踪 。
“公...公主,”青禾的声音被急促的呼吸撕裂,嘶哑得如同砂纸摩擦,“安棠姑娘在巧艺坊遭人欺凌,手腕被抓伤,连为您准备的缠花,也被当场踩碎了 。” 话音未落,眼泪便顺着她沾着尘土的脸颊滚落,在脸上冲出两道狼狈的泪痕 。
长公主指尖的凤钗“当啷”坠落在车厢软垫上,她却浑然未觉,身体猛地前倾,伸手攥住青禾的手臂,指尖几乎要嵌进对方皮肉,声音里掺着不易察觉的颤抖:“伤势如何?是否见血?长风与青芜为何未能阻拦 ?” 目光紧紧锁在青禾脸上,连呼吸都变得急促 。
“未...未曾见血,只是红肿一片,”青禾缓了口气,艰难回应,“长风大人与青芜正护着姑娘,可对方搬出户部周主事,态度蛮横,不肯罢休 。”
长公主眉头骤然拧起,眼底闪过冷厉。她猛地掀开车帘,对着车外厉声吩咐:“即刻传天生嬷嬷过来,备一匹快马,令护卫队随行 !” 语气虽轻,却带着不容置喙的威严,侍从们应声而动,脚步不敢有半分迟疑 。
片刻后,天生嬷嬷提着裙摆匆匆赶来。她刚靠近马车,长公主便从腰间解下双鱼暖玉令牌——令牌上云纹繁复,是能代表其行事的信物。长公主将令牌塞进嬷嬷手中,指尖因用力而泛白,语气坚定如铁:“速去巧艺坊,若对方拒不认错,直接持令牌命赵峰依规处置,无需顾忌旁人 。”
她顿了顿,目光望向巧艺坊的方向,声音稍缓,却依旧带着决然:“务必护好安棠,绝不能让她再受半分委屈。即便事后需到御前回话,所有罪责,我一力承担 。”
嬷嬷郑重接令,躬身离去。长公主随即让侍女取来月白色软缎长裙,换下身上绣着鸾鸟纹样的宫装,随意披了件织金披风,便独自站在府门前的石阶上等候 。
夜风卷着寒意袭来,披风边角猎猎作响,她却丝毫出的烟气,在空气中凝着不动,连烛火都似被冻住,只余下微弱的光晕 。长公主收回望向殿门的目光,指尖轻轻拂过我腕间缠着的软布,动作温柔得仿佛在触碰一碰就碎的瓷器 。她沉默片刻,才缓缓开口,声音轻得像落在湖面的羽毛,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锐利:“当年在玉音坊,柳氏是不是常对着来学舞的官员家眷,说收养你花了不少银钱?还说给你买衣料、供你吃饭,耗尽了她的积蓄 ?”
我攥着她衣袖的手指紧了紧,脑海里闪过那些模糊的片段——每当有穿着华丽的夫人带着小姐来坊中,柳氏就会拉着我走到她们面前,掀起我洗得发白的粗布袖口,对着夫人们叹气道:“这孩子可怜,我见她流落街头,实在不忍心,便收留下来 。每日给她三餐,还得给她买布料做衣裳,虽说料子粗些,可也是一笔开销,我这玉音坊的束脩,大半都花在她身上了 。” 那时我不懂柳氏为何要这般说,只知道每次她说完,夫人们都会对着我露出同情的眼神,还会多给柳氏一些银子,或是送些首饰、绸缎 。
我抬起头,望着长公主的眼睛,小声回答:“她...她是常跟那些夫人说这些 。” 顿了顿,我又补充道:“每次她说完,夫人们都会给她银钱,还会夸她心善 。我当时不明白,明明她给我的都是残羹冷炙,穿的也是别人剩下的旧衣服,为什么还要说花了很多钱在我身上 。” 说到这里,我低下头,声音越来越小:“后来有次我听见柳氏跟管事说,那些夫人给的银钱,够买好几匹上好的绸缎了,还说我是‘招财的幌子’,可我不懂,‘幌子’是什么意思 。”
长公主闻言,眼底的疼惜更浓,她伸手将我揽进怀里,轻轻拍着我的后背:“傻丫头,她是借着你,博取那些夫人的同情,好从中敛财 。” 她顿了顿,声音里带着一丝冷意:“所谓的‘收养’,不过是她用来装点门面、骗取钱财的手段 。” 我靠在长公主的怀里,鼻尖泛酸,原来当年柳氏的“好心”,全都是假的 。
此时,殿外已传来急促的脚步声,云舒捧着一卷账簿、几封书信与一叠证词匆匆折返,单膝跪地,气息微喘却语速平稳,字句清晰:“回公主,已查明全部底细 。安棠姑娘确是流浪孤女,十年前被柳氏在街头收留,实则当作免费杂役使唤 。姑娘白日需清扫十二间琴房,舞房、清洗百套茶具,从寅时忙至酉时,夜里只能蜷在柴房角落,柳氏从未为其添置新衣,每日只给残羹冷炙果腹,寒冬连御寒的棉被都未曾提供 。”
“柳氏为玉音坊现任老板娘,坊中以收取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