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师府，静室。
迪卢克趴在柔软的床榻上，后背的伤口已被妥善处理，敷上了忒弥斯尔特制的解毒生肌药膏，清凉感暂时压下了火辣辣的疼痛。失血过多和毒素的侵蚀让他昏沉乏力，意识在清醒与模糊间徘徊。
恍惚间，他感觉到一只微凉的手覆上他的额头，探测着他的体温。那触感熟悉而令人安心。
他费力地睁开沉重的眼皮，朦胧的视线里，是忒弥斯尔坐在床边的侧影。烛光下，祂玄黑的袍服似乎也柔和了几分，银白色的长发垂落，遮住了部分神情，只能看到紧抿的、没什么血色的唇线。
“醒了？”清冷的声音响起，带着一贯的平淡，“命挺硬。”
迪卢克想扯出一个笑容，却牵动了后背的伤口，疼得他倒吸一口凉气。
“逞能的时候倒是不怕疼。”忒弥斯尔收回手，语气带着淡淡的嘲讽，“若非本座及时赶到，你此刻已是尸体一具。救驾之功，也得有命享才行。”
迪卢克声音沙哑：“当时……情况紧急……”
“愚蠢。”忒弥斯尔毫不客气地评价，“以身为盾，是最下乘的选择。你的命，就只值这一箭？”
虽是斥责，迪卢克却从中听出了一丝不易察觉的……关切？他心中微动，没有反驳，只是低声道：“学生……知错。”
忒弥斯尔瞥了他一眼，没再继续这个话题。祂拿起旁边温着的药碗，用玉勺搅了搅，递到迪卢克唇边：“喝了。”
药汁漆黑，散发着难以形容的苦涩气味。迪卢克皱了皱眉，他在宫中虽不受宠，但也是锦衣玉食长大，何曾喝过如此难闻的药。
“怎么？瑞王殿下金尊玉贵，连药都喝不下去了？”忒弥斯尔挑眉，银灰色的眼眸中闪过一丝讥诮，“还是说，需要本座‘亲自’喂你？”
迪卢克被祂的话一激，也顾不得苦涩，张口便将那勺药汁咽了下去。瞬间，难以言喻的苦味在口腔中炸开，让他整张脸都皱了起来。
看着他这副模样，忒弥斯尔几不可查地弯了一下唇角，快得让人以为是错觉。祂又舀起一勺，递过去。
一碗药就在这种一个冷言嘲讽、一个默默忍受的氛围中见了底。
喝完药，迪卢克只觉得嘴里苦得发麻，连呼吸都带着药味。他虚弱地闭上眼，试图忽略那令人作呕的味道。
就在这时，一只微凉的手轻轻捏住了他的下颌。迪卢克惊讶地睁开眼，只见忒弥斯尔另一只手的指尖，捻着一颗晶莹剔透的、散发着淡淡薄荷清香的糖块。
“张嘴。”
迪卢克愣住了，有些难以置信地看着祂。
忒弥斯尔眉头微蹙，似乎有些不耐：“毒不死你。”
迪卢克下意识地张开了嘴。那颗带着凉意的糖被塞了进来，清甜的味道瞬间驱散了浓重的苦涩，如同甘泉流过干涸的土地。
他含着糖，看着忒弥斯尔收回手，拿起空药碗，起身准备离开。那玄黑的背影在烛光下拉得很长，依旧孤峭，却似乎不再那么冰冷得不近人情。
“谢谢……老师。”迪卢克轻声说道，声音因含着糖而有些含糊。
忒弥斯尔的脚步顿了顿，没有回头，只是淡淡地“嗯”了一声，便端着药碗走出了静室。
门被轻轻合上，室内重归寂静，只剩下烛火噼啪的轻响，和口中渐渐化开的、带着薄荷清甜的滋味。
迪卢克趴在枕头上，感受着后背伤处的清凉和口中糖块的甜意，心中一片宁静。这位毒舌的国师老师，似乎总是用最冰冷的方式，给予他最意想不到的……温柔。
(古代卷 第七章 完)
---
京公网安备11010502036362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