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晨光穿过玻璃窗，在舞谱上投下斑驳的影子。我翻开那本尘封的编舞笔记，泛黄的纸页上画着未完成的设计图，边缘还写着"自由发挥空间"几个字。那是三年前我和严浩翔一起写的，笔迹歪歪扭扭，像是怕被别人看见似的。

训练室里传来脚步声，是严浩翔来了。他站在门口，手里捏着那只旧量角器，眼神冷得像冰。

"你翻这个做什么？"他语气不善。

"这是《裂光》的初版设计。"我把那页纸举起来对着阳光，"你还记得吗？我们花了整整三天把它改出来。"

"记得。"他冷笑一声，"也记得后来它被彻底推翻了。"

张真源端着两杯豆浆进来，把一杯放在我面前："别吵了，先喝口热的。"

严浩翔没接话，走到舞谱架前开始整理铅笔。那些铅笔都是断的，地上散落一地碎片。

"你还在练这个动作？"我看着他握笔的手，顶针边缘已经磨得发亮。

"结构才是安全区。"他抓起一支新铅笔，在舞谱上勾画角度，"你当年留下的即兴设计，早就该淘汰了。"

我盯着他划动的笔尖："你怕的不是动作失误。"

他手一顿，铅笔尖"啪"地折断。

"是失控的感觉。"我补完后面的话。

他猛地抬头，眼神像要刺穿我的防备："你以为还是当年那个随心所欲的练习赛？现在每个动作都要精确到小数点后两位。"

沉默在训练室蔓延开来，只有铅笔在纸上划动的声音。

"我们试试吧。"我突然说，"就跳这段舞。"

"你疯了？"严浩翔皱眉，"这连完整的动作都没有。"

"正因为不完整，才有发挥的余地。"我活动了下手腕，"就像当年一样。"

他没说话，但也没反对。张真源把音乐打开，熟悉的旋律响起。

第一个转身动作我就出了问题，重心偏移得厉害。严浩翔伸手想扶，却在半空硬生生停住。我踉跄着跌倒，护膝裂开的瞬间，那张泛黄的纸条飘落在地。

"重心偏移需三次缓冲——2019.7.12"严浩翔蹲下身捡起纸条，指尖微微发抖。

我想起那个闷热的下午，偷偷把这张字条塞进他的护具里，结果被他当场抓住。记忆闪回的画面里，少年严浩翔捏着纸条笑骂："林知夏你是不是闲得慌？"

现实中的他伸手扶起我，掌心残留着跳舞时的薄汗。他的喉结滚动了一下，却什么都没说。

玻璃墙上我们的倒影交错，能看清他悄悄把纸条塞回我护膝的裂口。

"继续吧。"他说。

这一次我们配合得好多了，但总感觉少了点什么。严浩翔的动作太规整，像是用尺子量过似的，完全没有当初那种随性而为的洒脱。

"你连转身角度都要精确到小数点，还跳什么自由之舞？"我忍不住说。

"至少不会像当年那样失控。"他冷冷回答。

我看了眼墙上的舞谱，那些密密麻麻的标记让我想起我们一起熬夜修改动作的日子。那时的严浩翔可不是这样的，他会说"舞蹈就是解方程"，但也会在休息时间教我怎么把动作跳得更自然。

"你还记得为什么要做这个动作吗？"我指着舞谱上那个32小节的撕裂动作。

他没说话，但眼神有一瞬间的动摇。

"因为你说，有时候我们需要打破框架才能找到真正的自己。"我继续说，"那时候的你是这么说的。"

他握笔的手紧了紧，顶针发出细微的摩擦声。

"再来一次。"我说。

这一次我主动调整了动作，加入了一些新的理解。严浩翔一开始还按原来的节奏跳，渐渐地开始跟着我的节奏变化。

当最后一个音符落下时，我们都已经满头大汗。

"不错。"张真源鼓掌，"比刚才好多了。"

严浩翔擦了擦额头的汗，突然抓起一支铅笔在舞谱上写写画画："这里的角度应该再调一下......"

我知道他开始松动了。

午后阳光透过玻璃窗，在地板上投射出细碎的光斑。训练室的门再次被推开，导演组的人进来。

"首轮淘汰结果即将公布。"

我看着严浩翔，发现他悄悄攥紧了那只顶针。

\[未完待续\]训练室的空调发出轻微的嗡鸣。我弯腰捡起那张飘落的纸条，指尖触到护膝裂口处粗糙的缝线。严浩翔的影子斜斜地投在地上，像把折断的尺。

"重心偏移需三次缓冲。"我念出上面的字，声音有点发涩。那年夏天我们刚学会用运动相机，拍了无数遍转身动作，最后发现只有三次缓冲才能让整个动作看起来流畅自然。

严浩翔没接话，转身去开另一扇窗。风涌进来，掀动舞谱架上的纸页哗啦作响。他伸手压住那些纸，手腕上还戴着那只顶针。

张真源突然起身："我去换首音乐。"

空荡荡的训练室只剩我们俩。阳光把地板晒得发烫，我闻到汗水混着旧木地板的味道。严浩翔终于开口："你为什么非要重跳这段？"

"因为这是你唯一一次愿意接受我的改动。"我听见自己说，"那天你说舞蹈是解方程，但也要留些空白让人自由发挥。"

他扯了下嘴角，像是笑又不是笑："我现在改主意了。"

我盯着他握紧铅笔的手。那些被精确到小数点的动作标记，那些密密麻麻的修正符号，突然让我觉得窒息。我摘下护膝塞进包里，站起身时膝盖发出轻微的咔嗒声。

"你要走？"他的声音从背后传来。

"换个地方跳舞。"

模拟舞台的灯光亮起时，我才发现张真源没关掉监控系统。镁光灯下每个动作都被放大，连呼吸的节奏都清晰可闻。我深吸一口气，从最基础的步伐开始。

没有音乐，只有自己的心跳。转身时我故意忽略角度，让身体顺着惯性倾斜。脚尖擦过地面的沙沙声让我想起三年前那个下午，那时的编舞里藏着多少不完美的可能。

"停！"严浩翔的声音突然响起，"你的收腿幅度错了0.3度。"

我没有停下。继续加入新的动作，把当年未完成的设计补全。汗水滑进眼睛时，我听到有人轻轻哼起旧旋律——是张真源带着其他人加入了伴奏。

严浩翔站在阴影里没动。但我能感觉到他的目光追随着我的每一个动作，像游标卡尺般细致丈量。当我完成最后一个撕裂动作时，小腿肌肉突突直跳。

寂静中，他突然走向前。没有说话，却在错拍的位置重新接住我的手势。熟悉的节奏回来了，比当年更流畅，因为我们都学会了如何在框架里寻找自由。

导演组的人第二次推门进来时，我们正调整双人转体的角度。他手背上的汗蹭到我手腕内侧，温温热热的。

"首轮淘汰结果即将公布。"

我看着严浩翔，发现他悄悄攥紧了那只顶针。阳光透过玻璃窗，在我们之间投射出细碎的光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