训练室的地板还残留着舞台上的药膏味。我跪坐在舞谱前,指尖划过三年前严浩翔用红笔圈出的动作批注——"此处需更精准"。护膝的血迹在纸面晕开,像极了那年他蹲在我面前贴创可贴时滴落的碘伏。
手机震动了一下,丁程鑫的名字在屏幕上一闪而过。我没有接,直接按掉了电源键。窗外雷声炸响,雨点砸在玻璃上,在倒影里织成一张细密的网。我撑着栏杆站起来,膝盖传来熟悉的刺痛。三年前那个动作——撕裂式跳跃,我数着拍子助跑、起跳、转身,落地时膝盖一软,整个人重重摔在地板上。
风从通风口灌进来,吹得舞谱哗啦作响。我扶着墙慢慢爬起来,听见身后传来推门声。
"他们说你会被约谈。"
张真源站在门口,目光扫过满地草稿。他今天没戴眼镜,白衬衫领口松着一颗扣子,露出锁骨处那道陈年疤痕。我记得那是我第一次编舞失误时,他为了救场自己撞上栏杆留下的。
"所以你是来劝我的?"我背对着他继续压腿,声音有些发抖。
他走到舞谱边,捡起一张写满"妥协"二字的废稿纸:"你知道规矩。"
我猛地转过身,鼻尖几乎贴上他的胸口:"如果连我都不能跳我自己的舞,那我还回来干嘛?"
他沉默了一会儿,伸手扯平舞谱边缘的褶皱。这个动作太熟悉了,丁程鑫每次改完舞谱都会这么做。
"至少让我陪你练完副歌。"他突然说。
钢琴键发出第一声轻响时,我才发现他一直按着琴盖。旋律流淌出来,是三年前我们第一次合舞时的练习曲。他朝我伸出手,掌心朝上,虎口处有道新结的茧。
我踩着节拍走向他,右膝隐隐作痛。托举动作开始时,他手臂明显晃了一下。我立刻调整重心,借力翻转到他背后。这招是我们偷偷加在《裂光》里的,当年严浩翔说这种不讲规则的编排会毁掉整支舞。
"你最近都在练力量。"他喘着气说。
"你以前总说我该多练核心。"我抹了把脸上的汗。
第二段副歌响起时,我的膝盖已经肿得发烫。他忽然把我拉进怀里,手指扣住我手腕。这个动作危险得像是要摔倒,可他的手掌稳得像铁钳。旋转间我看见镜子里的我们,像两片拼图终于找到了契合的边角。
晨光从窗帘缝隙漏进来时,他蹲下来帮我换绷带。指尖碰到皮肤的刹那,我突然想起严浩翔第一次给我包扎的样子。那时他还在病号服口袋里藏着字条,上面写着"下次一起跳"。
"别怕。"张真源低声说。他的手指沾了药膏,在纱布上留下五道清晰的指印,"他们在等你谢幕。"
电话铃声刺破宁静时,我正在系鞋带。特制号码在屏幕上闪烁,导演组的来电。我盯着那串数字,听见自己喉咙里发出一声冷笑。
"几点?"
"八点。"张真源起身时碰落了药膏瓶,塑料罐在地上滚了几圈。他弯腰去捡的动作异常笨拙,像是刻意要让我看见什么。
我翻开舞谱最里页,夹层里躺着一张字条。不是他的笔迹,也不是丁程鑫的。歪歪扭扭的几个字,像是三年前某个深夜匆忙写下的:"坚持到底"。
窗外的天色开始泛白,远处传来早班地铁的轰鸣。我摸着膝盖上的绷带,突然听见他说:"这次,我陪你。" "叮——"
刺耳的电流声从舞房角落传来,我猛地转头,看见监控探头正在缓缓转动。张真源突然拽住我的手腕往更衣室跑,他的掌心全是冷汗。
"他们装了备用电源。"他喘着气把门反锁,"现在整个训练基地都在监控范围内。"
我靠在冰凉的铁柜上,听见走廊传来急促的脚步声。他的手指按在我的唇上示意噤声,呼吸喷在我耳侧:"刚才那些动作,是你自己编的?"
我点头,闻到他袖口飘来的咖啡味。门外有人用对讲机说话的声音,金属碰撞的声响让我想起上周道具间那场意外。
"你知道为什么严浩翔从来不改你的编舞吗?"他忽然松开手,从裤袋掏出一张皱巴巴的纸条,"因为三年前火灾那天,只有你写的舞谱救回了七个人。"
纸条上的字迹歪斜,是某个深夜我随手写下的练习稿。当时浓烟已经漫进排练室,我抓着手机闪光灯找到被困的人。
脚步声突然停在门前,我们屏住呼吸。他忽然把我推进更衣柜,自己站在门前挡住视线。门缝里透进来的光扫过他的鞋尖,又慢慢移开。
"走。"他拉开柜门时,我看见他后背全被冷汗浸透。
我们从消防通道跑向地下车库,警报声突然大作。他踹开一扇应急门,霓虹灯牌在暴雨中忽明忽暗。坐进副驾时,我摸到座椅底下有把崭新的折叠刀。
"不是说好今天要完成托举动作吗?"他发动车子笑着问,雨刷器疯狂摆动,"这次我保证不会摔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