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照片边缘卷着毛边,泛黄的相纸蹭过指腹时,带着陈年纸张特有的脆感。林望的指尖猛地顿住 —— 画面里扎高马尾的女人笑起来时,眼角梨涡陷得极深,连眉梢弯起的弧度,都和他钱包里母亲唯一的旧照一模一样!是林晚!
而她身边的男人,白大褂领口别着支钢笔,阳光落在他眉骨上,投下的浅影竟和沈清风低头思考时的模样重叠。那鼻梁的弧度、唇线的利落,甚至笑时左边嘴角稍高的习惯,都像从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 —— 沈昭!沈清风的父亲!
两个本该只存在于 “事故记录” 里的名字,此刻肩并肩站在二十年前的阳光下,指尖几乎相触。林望的指腹用力按在相纸上,把女人的马尾压出一道折痕,耳骨却嗡嗡发烫,连呼吸都带着金属味 —— 血液冲撞耳膜的巨响里,李老师的温和、母亲的失踪、沈昭的 “意外死亡”,还有 “灰影” 的囚笼,突然拧成一根冰锥,狠狠扎进他的太阳穴。
“看来,你认出来了。” 李老师的声音从对面传来,像浸了温水的棉花,却没挡住林望的颤抖。他抬头时,正好看见李老师垂眸叹气,眼尾的细纹里藏着一丝怜悯,指腹还在轻轻摩挲青瓷茶杯的杯沿,茶渍在杯壁留下浅褐的圈。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林望的声音像被砂纸磨过,每一个字都带着干涩的颤音。他攥着照片的手青筋凸起,相纸边缘几乎要割破指腹,“你为什么会在‘灰影’的据点?我妈和沈昭…… 和那个实验到底是什么关系?!”
书房里的焦糖茶香突然变得刺鼻,他盯着李老师针织衫上的米白纹路,突然想起学校里她帮自己补课时,袖口沾着的粉笔灰 —— 原来那些温柔的细节,都可能是织网的线。
李老师没立刻回答,起身时裙摆蹭过地毯,带起一丝细尘。她从书架最高层抽出本深棕皮质笔记本,封面被摩挲得发亮,边角泛着浅黄。指腹按在烫金的 “P” 字母上时,她的声音慢了半拍,像在从记忆里捞碎片:“我和林晚、沈昭,是大学同系的同学,后来…… 是实验室里最信任的战友。”
“战友?” 林望的喉结滚了滚,指尖还沾着相纸的脆屑。
“我们曾在一个叫‘火种’的组织里做事 —— 比‘灰影’早十年,目标也干净得多。” 李老师翻开笔记本,纸页间夹着的干花(是朵早谢的紫罗兰)轻轻飘落,“我们当时都着迷于‘基因与意识的共鸣’,想找到能突破人类潜能边界的钥匙。后来有了‘普罗米修斯’计划。”
“普罗米修斯?” 林望猛地抬头,指尖攥得更紧 —— 这个名字,和沈清风破解的硬盘模块名称一模一样!
李老师的指尖点在笔记本某一页的字迹上,那行字被水洇过,有些模糊:“计划核心是‘钥匙’和‘引导者’。‘钥匙’是种罕见的隐性基因,能承载超强意识流;‘引导者’则能唤醒这种基因 —— 就像电流需要导线才能传递。” 她抬眼时,目光落在林望脸上,带着一种沉重的确定,“你母亲是当时序列最稳定的‘钥匙’携带者,而沈昭…… 是天生的‘引导者’。”
林望的后背突然沁出冷汗,贴在衬衫上凉得刺骨。他想起陈珂说的 “你们是钥匙”,想起沈清风总能在他混乱时让他平静 —— 原来这种 “合拍”,早在二十年前就被写进了基因里?
“是实验害死了他们?” 他的声音压得极低,却藏不住喉间的哽咽。
李老师的指尖在笔记本上顿了顿,指腹蹭过模糊的字迹:“后来组织分裂了,激进派想强行融合‘钥匙’和‘引导者’。那次实验没经过安全评估……” 她的声音沉了下去,像落进深水,“沈昭当场脑死亡,实验室爆炸后,你母亲和核心数据一起消失了 —— 官方说是意外,但我在现场捡到过不属于实验室的金属碎片,上面有激进派的标记。”
林望猛地扶住书桌,胡桃木桌面的凉意透过掌心传来,才让他没晃倒。二十年前的实验事故、母亲的失踪、沈昭的死,还有他和沈清风的相遇…… 原来所有 “偶然”,都是被命运牵好的线。
“那‘灰影’是什么?你在这里做什么?” 他强迫自己冷静,目光扫过书架上的书 —— 每本书的书脊都朝左,摆得像列队的士兵,透着刻意的规整。
“‘灰影’是‘火种’解散后,我们几个幸存者建的。” 李老师合上笔记本,紫罗兰干花被夹回页间,“我们不敢再做融合实验,只敢‘观测’—— 我们知道‘钥匙’和‘引导者’的基因会遗传,只等它们在后代身上醒来。” 她的目光落在林望攥着照片的手上,带着一种宿命般的温和,“你继承了‘钥匙’,沈清风则有‘引导者’的意识场 —— 你们第一次在学校天台相遇时,他无意识安抚了你紧绷的情绪,那就是意识场的共鸣。”
“所以我们的相遇是你们安排的?” 林望的声音突然冷下来,指尖把照片捏得发皱。他想起沈清风替他挡下混混时的眼神,想起两人在图书馆并肩查资料的夜晚 —— 那些心动的瞬间,难道只是 “观测数据”?
李老师摇了摇头,指尖轻轻敲了敲桌面,发出 “笃笃” 的轻响:“我们只是清理了你们身边的障碍,比如周慕辰早期的骚扰。但真正靠近彼此的是你们自己 —— 上次你发烧,沈清风守了你一夜,那种焦虑不是演的,是‘引导者’对‘钥匙’的本能在意。” 她的声音软了些,却没驱散林望的屈辱,“我们只是记录者,不是操控者。”
“记录?把我们当实验品记录?” 林望猛地抬手,照片差点从指间滑落。书桌一角的红茶晃了晃,热气氤氲了他的眼 —— 他突然觉得书房的暖光很刺眼,像在掩盖某种冰冷的真相。
李老师看着他眼底的怒火,沉默了几秒,然后伸手把照片往他面前推了推。她的指尖碰到林望的指腹时,带着一丝微凉的温度:“拿着它吧,不是实验道具,是你和你母亲的连接。”
她走到窗边,米白色窗帘被风掀起一角 —— 外面不是天空,是一片泛着冷光的纯白,像被无限延伸的实验室墙壁。“我告诉你这些,是因为时间不多了。当年的激进派还在找‘钥匙’和‘引导者’,周慕辰的家族就是他们的新据点。” 她转过身,镜片后的目光突然锐利起来,像破开迷雾的光,“‘灰影’是囚笼,但至少能挡住他们的眼线 —— 在找到你母亲的下落、弄清楚激进派的目的前,这里是唯一的庇护所。”
庇护所?林望攥紧照片,相纸在掌心压出深深的印子。他想起沈清风在医疗床前的眼神,想起两人盯着幽蓝缝隙时的希望 —— 如果连这份希望都被 “观测” 笼罩,那他们的挣扎还有意义吗?
“沈清风知道这些吗?” 他哑声问,喉间像堵着棉花。
李老师摇了摇头,指尖又摩挲起笔记本封面:“沈昭的死是沈家的禁忌,他只知道家族内斗。告诉他真相需要时机 —— 他现在对‘灰影’已经有戒心,贸然说破,我怕他会做出冲动的事。” 她的目光落在林望脸上,带着一种托付的沉重,“或许,由你决定什么时候告诉他 —— 毕竟,你们是彼此的‘钥匙’和‘引导者’。”
这句话像块石头砸在林望心上。他看着照片上母亲灿烂的笑,又想起沈清风冷静的眼神,突然觉得自己站在悬崖边 —— 一边是渴望已久的真相,一边是怕惊扰的信任。
“叩叩叩 ——”
书房门突然被轻敲,陈珂的声音从门外传来,带着平时没有的急促,甚至能听到他指尖按在门板上的轻响:“李教授,紧急情况!外围防御检测到未知信号入侵,信号特征…… 和二十年前‘普罗米修斯’爆炸现场残留的干扰波,重合度 92%!”
林望的心脏猛地一缩,攥着照片的手瞬间冰凉 —— 二十年前的激进派,竟然找到这里“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