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陈珂的声音从门板外传来时,书房里的焦糖茶香还没散。那声音像浸了冰,每个字都带着急促的颤音,撞在纯白的墙壁上,反弹出细碎的回响 ——“…… 信号特征和二十年前‘普罗米修斯’事故现场,重合度 92%!”
李老师捏着笔记本的手指猛地收紧,深棕皮质封面被按出一道白痕。她脸上的温和瞬间碎了,眼尾的细纹绷直,像突然出鞘的刀。“启动最高防御!通知所有观测者带好核心数据,往 B 区避难通道转移!” 她转身时,米白裙摆扫过书桌,带倒了那杯没喝完的红茶,褐色的茶渍在胡桃木桌面上漫开,像道凝固的血痕。
门刚拉开一条缝,红色警报灯的光就涌了进来 —— 不是柔和的闪烁,是急促的旋转,红光在走廊白墙上投下扭曲的影子,像不断蔓延的血渍。远处传来 “嗡 ——” 的机械低鸣,不是平时的规律运转,是带着杂音的过载声,仿佛有什么东西正在金属壳里疯狂冲撞。
“回你房间,和沈清风待着,锁死门,无论听到什么都别出来!” 李老师回头时,指尖还沾着茶渍,语气里的命令像淬了冰,连平时温和的尾音都消失了。
林望攥着口袋里的照片,相纸边缘硌得手心发疼,冷汗已经浸湿了衬衫后背。他看着李老师和陈珂的背影消失在红光里,两人的脚步声很快被警报声吞没 —— 二十年前的幽灵,真的追来了。
林望几乎是跌撞着跑回房间。推门时,他的手还在抖,门把手上的金属凉意透过指尖传来,才让他稍微稳住。
沈清风已经站在窗边,肩背绷直,绷带从灰色病号服里露出来,像道苍白的疤。他显然听到了外面的动静,眉头拧成一个 “川” 字,眼底的锐光比平时更亮。看到林望慌促的样子,他立刻上前,没受伤的左手抓住林望的手腕 —— 掌心偏凉,指腹还带着之前按面板时沾的金属碎屑。
“外面怎么了?是周慕辰的人?” 沈清风的声音带着伤后的沙哑,却没半点慌乱,目光紧紧盯着林望的眼睛,“陈珂说的‘二十年前信号’,具体是什么特征?”
林望的喉结滚了滚,口袋里的照片像块烫铁。他不敢说父母的关联,不敢说 “普罗米修斯” 的真相,只能咬着牙避重就轻:“好像是…… 攻击防御系统的信号,和当年实验爆炸现场的干扰波一样。”
沈清风的瞳孔猛地缩了缩,左手攥得更紧:“当年实验?你知道什么?”
就在这时,“轰隆 ——!”
一声巨响从地底传来,整个房间突然剧烈摇晃!林望没站稳,差点摔在地上,沈清风一把扶住他的腰,两人一起撞在墙上。头顶的白色灯光开始疯狂明灭,“啪” 的一声,最中间那盏灯爆了,玻璃碎片溅到林望的衣领里,凉得他一哆嗦。天花板上的白色碎屑簌簌落下,掉进他的头发里,像细小的雪花。
“是物理攻击,他们在炸防御层!” 沈清风的声音比刚才高了半分,目光扫过房间 —— 床边的面板漆黑一片,墙角的监控探头闪着红光,显然已经失控。他拉着林望往房间中央退,避开墙壁上刚裂开的细纹:“这里撑不了十分钟,必须找出口!”
爆炸声一次比一次近,墙壁上的裂痕像蛛网般蔓延,白色的墙皮大块大块往下掉。林望看着那道曾出现幽蓝缝隙的地板,现在依旧严丝合缝,绝望像冷水一样浇下来。
“难道只能等在这里被埋?” 他的声音带着颤音,指尖抠着沈清风的衣袖 —— 布料粗糙,还带着医院消毒水的味道。
沈清风没说话,目光快速扫过房间的每个角落:嵌入式衣柜、书桌下的暗格、甚至是天花板的通风口。就在又一声爆炸传来,衣柜门晃了晃时,“咔 —— 嚓!”
一声脆响突然响起,不是墙裂的闷响,是金属断裂的锐响!两人同时转头 —— 那面光滑的白色衣柜门,从中间裂开了一道歪歪扭扭的缝,缝里透出一点微弱的、带着机油味的风。
“是维修通道!” 沈清风的眼睛亮了,不顾肩伤,用右手按住裂缝,左手抓住林望的手腕,“帮我掰!”
林望立刻反应过来,双手抠住裂缝两侧。金属的凉意透过指尖传来,衣柜门边缘的毛刺蹭得手心发红。“嘎吱 —— 吱呀 ——” 令人牙酸的扭曲声里,裂缝一点点扩大,露出后面的空间 —— 不是衣物,是堆满线缆和管道的狭窄通道,黑色的胶皮线缆像纠缠的蛇,银色管道上凝结着水珠,空气里飘着机油和尘埃的味道。
“进去!” 沈清风率先弯腰钻进去,肩膀的绷带蹭到管道,发出 “沙沙” 的轻响。林望紧随其后,管道壁的冰凉贴在手臂上,水珠滴在他的脖子上,凉得他打了个寒颤。
通道里一片漆黑,只能靠远处传来的红光判断方向。沈清风在前面探路,呼吸有些急促,却没放慢脚步。林望跟在后面,能看到他挺拔的背影在黑暗里晃动,偶尔碰到线缆,会低声提醒 “小心左边的管子”。
走了大概几十米,通道突然出现岔路 —— 一条继续向下,深不见底,能听到更清晰的爆炸声;另一条水平延伸,尽头隐约有微弱的光,还带着一丝风的气息。
“选水平的。” 沈清风几乎没犹豫,声音压得很低,“向下是设备层,容易被堵死;水平通道可能通向外部。”
两人弯腰往前挪,那点光越来越近,风的气息也越来越浓 —— 不是安全屋的空调风,是带着尘埃和夜色凉意的自然风。林望的心跳越来越快,指尖因为激动而微微发麻。
终于,他们爬到了通道尽头。那里有个锈蚀的铁格栅,焊接点已经松动,透过格栅的缝隙,能看到外面的景象 —— 是条堆满废弃水泥管的后巷,地面湿漉漉的,倒映着远处城市的零星灯火,还有风卷着落叶 “沙沙” 飘过的声音。
自由!
沈清风用没受伤的手抓住格栅,用力一拽 ——“哐当!” 生锈的铁格栅掉在地上,发出清脆的声响,在空巷里回荡。冰冷的夜风瞬间灌进来,带着泥土和废气的味道,林望贪婪地吸了一口,感觉肺部都在发烫。
两人先后钻出通道,踉跄地落在潮湿的地面上。沈清风靠在水泥管上,微微喘气,肩膀的绷带渗出一点淡红;林望则扶着墙,看着远处的城市灯火,眼睛有些发涩 —— 他们终于逃出了那个纯白的囚笼!
就在这时,“啪!啪!啪!”
清脆的掌声突然响起,不是响亮的轰鸣,是带着戏谑的轻拍,在空巷里反弹出诡异的回声。林望和沈清风同时转头 ——
一堆废弃水泥管后面,走出个穿黑色风衣的男人。他很高,风衣下摆扫过地面的积水,溅起细小的水花。脸上戴着个银色面具,遮住了鼻子以上的部分,只露出线条优美的下颌,嘴角勾着一抹冰冷的笑。
“真是精彩的逃亡。” 男人的声音经过电子处理,不是纯粹的合成音,而是带着点沙哑的机械感,像生锈的齿轮在转动,“不愧是‘普罗米修斯’留下的最后火种 —— 林晚的儿子,沈昭的儿子。”
他往前走了两步,银色面具反射着远处的灯火,眼神藏在面具后面,却透着刺骨的寒意:“自我介绍一下,你们可以叫我 ——”
“‘收割者’。” 男人抬手,指尖夹着个银色的徽章,徽章上刻着个扭曲的 “P” 字母 —— 和李老师笔记本上的 “普罗米修斯” 标记,一模一样,“我来,是为了回收‘钥匙’和‘引导者’—— 毕竟,这是二十年前就该完成的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