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收割者

“‘收割者’。”

男人的声音裹着电子合成的沙哑，像生锈的齿轮碾过金属，在后巷潮湿的空气里炸开。林望的耳膜嗡嗡发疼，指尖下意识攥紧口袋里的照片 —— 相纸边缘硌得掌心发红，冷汗顺着指缝往下淌。

巷口的风卷着落叶飘过，吹起男人黑色风衣的下摆，露出里面深灰的作战靴，靴底沾着的泥点在路灯下泛着冷光。他脸上的银色面具更刺眼了，面具边缘刻着细如发丝的纹路，反射着远处零星的灯火，像某种冷血动物的鳞片。

沈清风几乎是本能地将林望往身后拉，没受伤的左手攥住他的手腕，掌心的力度大得让林望疼。他自己则微微侧身，用肩膀护住林望，肩背绷得像拉满的弓 —— 灰色病号服的绷带已经渗出血迹，淡红的印子在夜色里慢慢晕开，像朵垂死的花。

“你是谁？” 沈清风的声音压得很低，却没半点颤音，目光死死锁在面具男人身上，像猎鹰盯着猎物的咽喉。

“收割者” 发出一声低笑，不是人类的音色，是带着电流杂音的嗤笑：“名字不重要。重要的是，你们是‘普罗米修斯’剩下的最后两颗火种 —— 我来回收。”

“回收？” 林望从沈清风身后探出头，喉结滚了滚，“二十年前你们害死我妈和沈昭，现在还要抓我们？”

男人没回答，只是抬起戴黑皮手套的手，随意挥了挥。

下一秒，巷两侧的废弃集装箱阴影里，突然窜出七八道黑影。他们穿着和男人同款的黑色作战服，脸上扣着半脸金属面甲，只露出一双双没温度的眼睛。手里的枪很奇怪，枪管不是黑色，而是泛着淡蓝的光，枪口对准林望和沈清风时，空气里似乎都飘着冷意。

“合围了。” 沈清风的额角渗出冷汗，声音轻得只有林望能听见，“等会儿我找机会，你往巷尾跑。”

林望没点头，只是攥紧了沈清风的衣袖 —— 他不能丢下他。

“别做无谓的抵抗。”“收割者” 往前挪了两步，风衣扫过地面的积水，溅起细小的水花，“‘活体样本’比尸体值钱，跟我们走，至少少受点罪。”

“样本？” 林望的胃里猛地一紧，想起李老师说的 “激进派不择手段”，“你们想重开‘普罗米修斯’实验？”

男人的面具顿了顿，似乎没想到他会知道这个名字。过了几秒，他才慢悠悠开口，语气里带着病态的狂热：“二十年前只是‘试错’—— 爆炸、沈昭的死，都是必要的牺牲。现在有你们这对完美的‘钥匙’和‘引导者’，实验终于能成功了。”

“必要的牺牲？” 沈清风的声音冷了下来，肩膀的伤口似乎更疼了，他微微吸气，目光扫过周围的黑影，“就凭你们几个？”

“收割者” 没说话，只是抬了抬下巴。最靠近沈清风的两个黑影立刻往前逼近，枪口的蓝光更亮了。林望能听到他们呼吸的声音 —— 很轻，很匀，显然是受过专业训练的。

绝望像潮水般漫上来，林望盯着沈清风渗血的绷带，突然想起口袋里还有个东西 —— 从陈珂据点偷拿的金属硬盘，当时摸起来还带着点温度，现在隔着布料，能感觉到它的冰凉。

就在这时，沈清风突然动了。

他没冲黑影，而是猛地转身，右脚狠狠踹向旁边摞着的三个金属油桶！“轰隆 ——！” 油桶砸在地上，发出震耳欲聋的巨响，铁锈和灰尘瞬间扬起来，像道灰色的屏障，挡住了黑影的视线。

“跑！” 沈清风低吼着，拉着林望往巷尾的黑暗冲。林望的心脏快跳出来了，能听到身后传来 “咻咻” 的破空声 —— 是麻醉针！针尾的蓝光擦着他的衣角飞过，钉在墙上，发出 “滋滋” 的电流声。

沈清风的呼吸越来越沉，拉着林望的手却没松。林望能感觉到他掌心的汗，还有肩膀的颤抖 —— 每跑一步，他的伤口都在疼。但他没停，甚至没回头，只是死死盯着前方的黑暗，像在寻找唯一的生路。

巷尾突然出现岔路：左边是更深的黑暗，地面堆着废弃的木板和铁丝；右边能看到主路的灯光，甚至隐约听到汽车开过的声音。

“走左边！” 沈清风几乎没犹豫，拉着林望拐进黑暗里。主路看着安全，却可能有更多埋伏 —— 黑暗才是最好的掩护。

可刚跑两步，林望突然感觉到脚踝被什么东西绊住了！是根细得几乎看不见的钢丝绳，绷得笔直，像条隐藏的蛇！

“小心！” 林望嘶声喊出，想提醒沈清风，却已经晚了。

沈清风的重心瞬间失衡，他下意识将林望往前推，自己却重重摔在地上。“咚” 的一声，他的膝盖磕在石子上，疼得闷哼一声，肩膀的绷带彻底被血浸透，暗红的血迹在地上晕开一小片。

“清风！” 林望被推得踉跄几步，转身想拉他，却看到两个黑影已经冲了过来，手里的枪托对着沈清风的后背狠狠砸下去！

“别碰他！” 林望想冲过去，却被另一个黑影用枪口抵住了胸口。冰冷的金属贴着衣服，传来刺骨的寒意。

巷口的方向，“收割者” 带着剩下的人慢慢走近，银色面具在黑暗里泛着光：“跑啊，怎么不跑了？”

沈清风趴在地上，想挣扎着爬起来，却被黑影按住了肩膀 —— 伤口的剧痛让他浑身发抖，却还是抬头看向林望，眼神里带着急色：“别管我，快走！”

“我不走！” 林望的声音带着哭腔，却没后退半步。他看着 “收割者” 越来越近的身影，突然想起口袋里的硬盘 —— 这是他唯一的筹码了。

林望慢慢抬起手，掌心对着 “收割者”，手指微微弯曲：“停下。否则，你们永远得不到‘普罗米修斯’的核心数据。”

“收割者” 的脚步顿住了，面具下的目光似乎落在他的口袋上：“你在说什么？”

林望没说话，只是缓缓从贴身口袋里掏出那个金属硬盘。硬盘比巴掌小一点，表面刻着模糊的 “P” 字母，在夜色里泛着冷光。他用拇指按住硬盘侧面的凹槽 —— 那是沈清风之前说的 “数据销毁键”，只要用力按下去，里面的东西就会彻底消失。

“这是‘普罗米修斯’的核心数据，” 林望的声音稳了下来，甚至带着一丝决绝，“你们要的不只是我们，还有它，对吗？放沈清风走，让他安全离开，我就把硬盘给你们。否则，我现在就毁了它。”

“收割者” 没说话，黑色手套的手指不自觉摩挲着风衣口袋，似乎在权衡。周围的黑影也没动，枪口依旧对着林望，却没再逼近。

沈清风趴在地上，抬头看着林望的背影，眼神里满是急色：“林望！别傻了！数据不重要，你快 ——”

“闭嘴！” 林望打断他，目光依旧盯着 “收割者”，“我只问你，答不答应？”

“收割者” 沉默了几秒，突然发出一声电子音的笑：“你以为你有谈判的资格？”

“我有。” 林望的拇指又往下按了按，硬盘传来轻微的 “咔” 声，“现在，要么放他走，要么一无所有。”

就在这时 ——

“呜 —— 呜 ——！”

尖锐的警笛声突然从巷口传来，由远及近，刺破了后巷的寂静！紧接着，红蓝交替的灯光扫过墙壁，将黑暗一点点撕开，照亮了地上的血迹和黑影的枪口。

扩音器的声音带着威严，在夜空中炸开：“里面的人听着！你们已经被包围了！立刻释放人质，放下武器！”

“收割者” 的身体猛地一僵，银色面具下的呼吸似乎变得急促起来。林望和沈清风同时抬头，看向巷口 —— 红蓝灯光里，能看到穿着警服的人影正慢慢逼近，手里的手电筒照得人睁不开眼。

“收割者” 突然抬手，对着黑影低喝一声：“撤！” 可话音刚落，巷尾的黑暗里也传来了脚步声，几道强光手电的光束扫了过来，将他们的退路彻底封死！

林望看着前后夹击的警察，又看了看 “收割者” 紧绷的背影，突然意识到一个问题 —— 这些警察，是谁叫来的？是李老师？还是…… 另有其人？而 “收割者” 手里的枪，已经缓缓对准了他，枪口的蓝光在警灯的映照下，显得愈发诡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