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廷渊瞳孔骤缩!
百户续道:“然正是这李二牛,于京郊通州竟拥三座田庄,合千三百余亩!另东城米铺两家,西城绸缎庄一爿!”
他将账页摊于桌上:“此乃卑职冒死自绸缎庄暗室拓印秘账!银钱来路一笔笔记得分明……”
“有地方官‘冰敬’‘炭敬’,有盐商‘孝敬’,数额之巨……”百户声线发颤,“触目惊心!”
方廷渊一把抓过纸页,目光如电扫视。
账上数字如重锤轰击心口:五千两、八千两……乃至一笔两万两!而这些钱财来路,多与李嵩所办案子千丝万缕!
其所谓“刚正”,竟是价码未足!其所谓“清廉”,不过藏得更深!
伪君子!一个将满朝文武玩弄于股掌的彻头彻尾的伪君子!
方廷渊长吐浊气,胸中郁结顿散。他死攥账页,手背青筋暴起。
铁证如山!
女儿的“梦”,再次以无可辩驳之姿应验!
然此番,带给他的不再是惊惧,而是一种近乎战栗的兴奋!
他闭目,眼前浮现的不再是女儿天真面容,而是一幅波澜画卷——朝堂风云、官员荣辱、国运走向……似尽在掌握!
有此洞察天机之“眼”,他将不再是被动求生、夹缝求存的镇远侯。
他可成为……执棋之人!
一念如野火燎原,心底疯燃。
方家未来,不可限量!
他猛睁双眼,眸中精光骇人。
对百户沉声下令:“继续查!我要李嵩十载人脉银钱去向!”
“记着,做得干净,不可令他察觉。”
他已从被动承受,彻底转为……主动运筹。
这柄最利之剑,他要亲手握住,劈出一条直抵权力之巅的血路!
京城的天,说变就变。
昨日还晴空万里,一夜之间阴云密布,风雨欲来。
金銮殿上,气氛更是沉抑得令人窒息。
百官垂首列队,鸦雀无声。
龙椅上的天子面沉如水。
昨日他最宠信的雍王围猎坠马,跌断了腿,没有三五个月下不了床。明眼人都知此事绝不简单。
太子一党暗自窃喜,雍王麾下噤若寒蝉。此刻无人敢触皇帝霉头。
偏有人不怕死。
太子太傅、内阁大学士张廷玉手持象牙笏板,颤巍巍出列。
“臣,有本奏!”
他一开口,众人心都提到了嗓子眼。谁不知这张大学士是太子老师,老顽固一个,与雍王系素来不睦。此时出面,意欲何为?
都察院左都御史李嵩立于言官之首,眼观鼻鼻观心,如老僧入定。他与张廷玉政见相左,朝堂上没少争执。
皇帝不耐挥手:“讲。”
“臣,要弹劾都察院左都御史李嵩!”
一语既出,满殿哗然!
弹劾李嵩?弹劾这满朝皆知的“铁面御史”、道德楷模?
疯了不成!
李嵩猛抬头,愕然不信,随即怒色盈面,一步跨出厉声道:“张大人!政见不合可辩!焉敢血口喷人,污我清白!”
“清白?”张廷玉冷笑,自袖中取出一厚本奏折双手高举,“此乃李嵩十年来贪赃枉法、结党营私、草菅人命之铁证!请陛下御览!”
“胡言!”李嵩气得浑身发抖,怎也想不通这老匹夫从何罗织这些罪名!
皇帝脸色已难看至极。
“呈上!”
太监总管忙下阶接过,奉至御案。
皇帝翻开首页,呼吸便是一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