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风卷着鹅毛大雪，将京城裹上厚厚的银装。
往日车水马龙的街道也冷清了许多。
然而在这肃杀的冬日景象之下，一股暗流正在京城官场中悄然涌动。
镇远侯方廷渊在安排好那支承载着方家半副身家的秘密商队后，便一反常态地“清闲”起来。
他不再终日关在书房研究军防舆图，而是开始频繁出入京中几位老友的府邸。
这些老友只有一个共同特点——都是被年羹尧打压多年却风骨未倒的清流言官。
都察院副都御史钱枫的府邸内，暖炉烧得正旺。
一壶上好的大红袍正咕嘟咕嘟冒着热气。
方廷渊与钱枫这两位在朝堂上几乎从无私交的同僚，此刻对坐品茗。
钱枫抿了口茶，抬眼打量方廷渊：“侯爷今日怎么有雅兴来我这冷清衙门喝茶？”
方廷渊不紧不慢地放下茶杯，脸上换上忧国忧民的神色，长长叹了口气。
“侯爷何故叹气？”
“实不相瞒，”方廷渊望向窗外的漫天大雪，“我近来总是夜不能寐。”
“哦？”
“我听闻南方天时不正，雨水稀少。好几个州府的百姓，生计堪忧啊。”
钱枫脸色微凝：“此事下官也略有耳闻。可南方奏报一向风调雨顺，并无灾情上报。”
“这正是我最担忧的地方。”方廷渊痛心疾首地压低声音，“年大将军麾下部将个个能征善战，这点方某佩服。只是这些武将似乎都有报喜不报忧的习性。打了胜仗，功劳簿写得比城墙还厚；治下若出了纰漏，便想着压下去瞒下来，粉饰太平。”
钱枫呼吸一紧：“侯爷是说年大将军麾下的人在瞒报灾情？”
方廷渊急忙摆手：“钱大人慎言！这话你我说说便罢。方某只是担忧罢了。”
他越是这么说，钱枫心中就越是认定这个猜测。
方廷渊看着对方涨红的脸，知道这把火已经点燃了。
接下来的几日，方廷渊用同样的话术拜访了另外几位清流言官。
他从不煽动，也从不主动提及弹劾年羹尧。
他只是像个忧心忡忡的信使，无意中将一捆捆精心准备的弹药递到这些早就想反抗的战士手中。
那些弹药是他动用镇远侯府情报网搜集来的年羹尧党羽的不法行为，有真有假，真假参半。
“听闻年大将军的小舅子在扬州强占民田，闹出了人命。”
“据说年大将军麾下的孙参将，上月给老母祝寿的寿礼船堵了运河半日。”
这些看似不痛不痒的小道消息，像一根根尖锐的钢针，扎进那些对年氏一党恨之入骨的言官心里。
方廷渊深谙为官之道。
他知道要扳倒年羹尧这样根深蒂固的权臣，绝不能只依靠皇帝那份虚无缥缈的猜忌。
必须有群情激奋作为支撑，必须形成让皇帝都无法忽视的滔天舆论。
他现在要做的，就是积蓄这股势。
他自己绝不会当第一个冲上前与巨蟒搏斗的勇士——那是炮灰。
他要做的，是将武器递给所有愿意成为勇士的人，然后将自己完美隐藏在所有人身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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