寿安堂外,秋风微凉。
墨兰气喘吁吁跑到朱漆大门前,门恰好“吱呀”一声开了。
林砚缓步走出,神情平静,仿佛只是寻常出来。
两人目光撞个正着。
墨兰呼吸一滞,心脏像被攥紧。他的眼神依旧深不见底,而她的眼中却写满混乱——震惊、狂喜、自卑、恐惧,全都绞在一起。
她张了张嘴,万千疑问最终只化作一声轻颤的低唤:“林表哥……”
林砚停下脚步,静静看她。
奔跑泛红的脸颊,紧张绞紧的双手,含泪无助的眼睛——这一切落在他眼中,却勾起了更深层的思量。
他想起那只布满紫纹、撕裂书界的巨手,那纯粹的恶意。
与那种存在的斗争漫长而冰冷,他最怕的不是敌人强大,而是自己逐渐失去人性,变成只知计算的怪物。
他需要一个“锚点”,一个能把他牢牢系在烟火人间的羁绊。
意识深处,【校勘】能力曾给他警示:建立情感锚点,才能抵抗侵蚀,维持自我。
他的目光重新落回墨兰身上。
“一个妻子,一个家。”他默想,“她的喜怒哀乐,柴米油盐,都将是我人性最后的基石。”
“盛墨兰,你不是最好的选择,却是我最需要的选择。你的不完美,你的依赖,正是最坚固的锚。”
他微微颔首,语气平静却不容置疑:
“以后,叫我夫君。”
四个字落下,墨兰愣在原地。
下一刻,强忍的泪水决堤而下。不是悲伤,而是狂喜——她终于等来了救赎。
消息传得飞快。
不过一夜,林砚与盛墨兰定亲的事就传遍了汴京。
宁远侯府的水榭里,顾廷烨猛地摔了茶盏。
“他疯了不成!”他额角青筋直跳,“盛墨兰是什么人?林噙霜教出来的女儿!我替他扬名是让他这么糟蹋的?”
他抬脚就要往外走:“我得去问问盛紘!是不是他逼的!”
齐国公府书房,气氛却沉重。
盛长柏长长叹了口气。
他对面的齐衡放下书卷,眉头紧锁:“长柏兄,我实在不懂。林公子此举,与他平日志向相差太远。外头都说他……为色所迷。”
盛长柏苦笑摇头。他看不懂这位表弟。
市井之间更是热闹。百味楼的说书先生已编出好几个版本来。
有赞他重情义的,有叹才子佳人的,更有编排墨兰如何狐媚勾引的。
满城风雨,却丝毫吹不进盛府高墙。
婚事已定。那日寿安堂内,林砚三条理由说完,盛紘哑口无言,老太太只深深看他一眼,疲惫道:“准。”
兖王府书房。
谋士徐先生低声禀完外界议论,书房内一片寂静。
兖王笔尖微顿:“都觉得他走了步臭棋?”
“王爷,此事蹊跷。”徐先生神色凝重,“林砚绝非冲动之人。此举看似荒唐,实则一石三鸟。”
“其一,娶罪臣之女是自污,却能消解旁人对他野心的忌惮。”
“其二,对落魄庶女雪中送炭,最能收服人心。盛墨兰今后必对他死心塌地。”
“其三,”他语气加重,“满城都在议论他的婚事,谁还留意他真正动向?这是更高明的藏拙。”
徐先生抬头,斩钉截铁道:“此子所图甚大,行事不拘一格。非智者,乃枭雄。”
一纸婚书,已让林砚在众人眼中,从“麒麟子”变成了看不透的“枭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