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女人脸上闪过的痛苦,像根刺扎进王一博眼里。
惨白的唇,抠紧桌沿泛白的手指,拧紧的眉心——每一个细节都反复灼烧着他的神经。
原来她也会痛。
而且是种光是看着,就让人灵魂发颤的剧痛。
她那种近乎非人的力量,那份永远游刃有余的冷静,代价竟是这个?
郭麒麟在地下车库那句没头没尾的话忽然浮现:“她啊…其实也不容易。”
咔哒一声。
仿佛有什么锁,在这一刻被拧开了。
轰然之间,王一博全明白了。
她那神乎其技的医术,是用这种自残的方式换来的。
她那副清冷面具,是为了压住体内更汹涌的痛苦。
她那些霸道残忍的治疗手段,只因为她自己就活在千百倍的煎熬里。
所谓神迹,都是她用血肉和意志硬扛出来的。
理解了这一点的瞬间,盘踞在他心里的不甘、屈辱,竟轰然倒塌,烧得干干净净。
废墟之上涌起的,是从未有过的怜惜。
像野兽般冲撞着他的胸腔。
他忽然觉得可笑。
自己那些幼稚的愤怒和抵抗,在她所承受的一切面前,算什么?
一种近乎疯狂的冲动野蛮生长——
他想保护她。
这念头荒诞得让他自己都心惊。
一个刚被彻底击溃的囚徒,竟想守护征服他的“神明”?
可这念头一旦升起,就再摁不回去了。
他想站到屏风前,挡住所有窥探的视线。
他想告诉王鹤棣,告诉肖战,告诉全世界:
你们怕的那个“神”,她会痛。
王一博抬手盖住眼睛,缓缓闭上。
这不是逃避。
这是一个仪式。
他将刚才窥见的一切——她的痛苦,他的誓言——全部封存,锁进灵魂最深处的暗格。
这是独属于他的秘密。
将腐烂,发酵,成为只属于他和她的联结。
不知过了多久,他睁开眼。
屏风外的光线昏黄柔和,侍女已换过熏香。
万物依旧。
但王一博知道,一切都不同了。
从这一刻起,他看她的眼神,将和这世上的任何人,都再也不一样。
琥珀色酒液在杯中轻晃。
肖战唇角挂着无懈可击的微笑,站在艺术酒会的角落,像一株被精心修剪的观赏植物。
目光扫过场内一张张精致面具,这些人在他眼里与墙上明码标价的画作并无二致——光鲜,空洞。
直到他的视线与另一双眼睛相撞。
鹿晗。
那人正被几个投资人围着,举杯谈笑,姿态完美得像橱窗里的模特。可肖战一眼就看穿了粉底下的破绽——眼底挥不去的青黑,唇角僵硬的弧度,以及那份几乎要烧穿的疲惫。
这家伙快撑不住了。
“带他去紫夕阁”的念头刚冒头,就被更强烈的抵触压了下去。
那是只属于他的避难所,姜紫夕是他一个人的神明。
他绝不愿与任何人分享,尤其是鹿晗这样的“同类”。
“战哥,好久不见。”
鹿晗已走到他面前,声音轻快,却藏不住沙哑。
“是挺久。”肖战举杯轻碰,“最近很忙?”
“老样子,”鹿晗将香槟一饮而尽,动作透着焦躁,“当好合格商品。”
他伸手去取新酒时,肖战的瞳孔猛地一缩——
那只骨节分明的手,在触到杯脚的瞬间,几不可察地颤了一下。
肖战仿佛看到了一年前的自己。那个连端杯酒都要用尽全力的、濒临崩溃的自己。
内心自私的壁垒轰然倒塌。
“操。”他低骂一句,终究狠不下心。
他放下酒杯,一把抓住鹿晗手腕,将人拉到无人角落。
“战哥?”
肖战抽出黑色卡片,银笔凌厉地写下二字:
静心。
塞进对方冰冷的手心,他压低声音:“明早八点,我带你去找个地方。”
他抬眼紧盯鹿晗,一字一顿:
“但那地方有那地方的规矩。”
我是引路人。
她,才是法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