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天神域，万载孤寂。
霜华神女立于窥凡镜前，镜中映出一处热闹的凡间集市。她的目光穿越人海，牢牢锁在一个布衣书生身上。
玄华。
他曾是执掌天律的司法神君，与她相伴万载。为平息混沌之劫，他神元受损，不得不下凡历劫，重聚神魂。
可现在，他在做什么？
镜中，玄华——这一世名叫顾长明的书生，正将刚买的糖人递给一个凡间女子。那女子抬头对他微笑，眼中满是倾慕。
霜华的手指微微收紧。
“神女不必忧心，神君只是暂时迷失。”司命星君在一旁恭敬道，“待历劫期满，自会归来。”
“还剩多少时日？”
“整整三月。”司命答道，“此乃神君最后一劫，只要安然度过，便可重归神位，甚至有望晋位天尊。”
霜华的目光未曾离开窥凡镜。她看着顾长明与那女子并肩而行，在集市中谈笑风生。那是她从未见过的玄华——轻松、愉悦，眼中没有万年执法的沉重。
“那女子是何人？”
“苏云晚，当地绣娘，与神君转世之身有姻缘线牵绊。”司命翻动命簿，“此缘本是助神君体悟情劫，三月后自会了断。”
霜华沉默不语。她见过太多下凡历劫的神君，有些归来后性情大变，有些甚至道心受损。情劫，最是难渡。
凡间，清水镇。
顾长明从集市归来，将新买的笔墨放好。他本是京城人士，半年前为避祸来到这南方小镇，以教书为生。
“先生，您要的绣样我改好了。”苏云晚站在学堂外，手中捧着绣帕。
顾长明抬头，看到女子清秀的面容，心中莫名一动。他接过绣帕，上面的云纹精致非常，恰似他梦中常出现的图案。
“苏姑娘手艺越发精湛了。”
“先生喜欢便好。”苏云晚低头，耳根微红。
顾长明不是不明白她的心意。这半年来，是这个女子让他从最初的迷茫中走出，在这陌生小镇找到归属。她聪慧灵秀，与他谈论诗书时眼中总有光，让他几乎要忘记自己曾是谁。
是的，顾长明心中有秘密——他并非完全的凡人。三月前一场大病后，他开始梦见奇异景象：云雾缭绕的宫殿，闪耀金光的文字，还有一个清冷如月的身影。
梦中，他唤那个身影“霜华”。
“神君的记忆在苏醒。”司命向霜华汇报，“按计划，三月后他便会完全恢复神智，重归神位。”
霜华注视着窥凡镜中相谈甚欢的二人，心中莫名不安。玄华看那凡间女子的眼神，太过温柔。
果然，变故突生。
当地恶霸觊觎苏云晚手艺，欲强娶为妾。顾长明为护她，被打成重伤。危难之际，他体内神光乍现，击退众人，却也暴露了不凡。
“你...你究竟是谁？”苏云晚惊骇地问。
顾长明苦笑，终于坦白：“我可能...不是普通人。”
窥凡镜前，霜华神色骤变。擅自对凡人使用神力，会扰乱历劫，遭天道反噬。
“神女，此乃劫中一难，神君自会度过。”司命忙安抚。
但霜华已看到顾长明看苏云晚的眼神——那不是历劫者应有的清明，而是真心的怜爱。
一月后，顾长明伤势渐愈，但与苏云晚之间却多了层隔阂。她知他非池中物，不敢高攀；他却因她疏远而心烦意乱。
霜华再无法坐视。她化身普通女子，下凡至清水镇。
初见那日，顾长明正在河边发呆。转身见到霜华那刻，他手中书卷落地。
“我们可曾见过？”他脱口而出。
霜华心潮翻涌，万载相伴，他纵使记忆被封，神魂仍识得她。
“不曾。”她强压激动，淡声回答。
为接近他，霜华假称投亲不遇，暂住镇上。她数次暗示顾长明即将归位，他却似乎充耳不闻。
更让霜华心痛的是，她亲眼见到顾长明对苏云晚的情意。他会因她一笑而欢喜，因她一蹙眉而担忧。这是执法万年、喜怒不形于色的玄华神君从未有过的鲜活。
“凡间情爱，不过镜花水月。”霜华忍不住提醒。
顾长明却道：“镜花水月，若得其乐，也是真实。”
距离归位只剩七日时，大难降临。苏云晚被恶霸掳走，顾长明前往相救，却中埋伏重伤。
窥凡镜前，霜华看到顾长明气息奄奄，仍紧握苏云晚的手。
“若得相守，不做神仙...也罢。
此言一出，九天震动。神君竟愿为凡人放弃神位！
霜华再不顾天规，真身下凡。她现身那一刻，整座山岳为之寂静。
“玄华，醒来！”她声音清冷，蕴含神力。
顾长明抬头看她，眼中迷茫渐散：“霜华...神女？”
苏云晚惊骇地看着眼前神光缭绕的女子，终于明白顾长明来自何方。
“劫期将至，随我回去。”霜华伸手。
顾长明却看向身旁凡间女子，眼中满是挣扎。
霜华心痛如绞，却平静道：“你可知，若放弃神位，不仅神形俱灭，还会连累她受天谴？”
顾长明神色震动。
最终，在霜华帮助下，他救回苏云晚，却也不得不面对归位的现实。
临行前，他以神力抹去苏云晚相关记忆，助她重获新生。
九天神域，玄华神君归位，晋位天尊。
众神庆贺，唯霜华察觉他不同往日。他仍执天律，却多了一份人情味；仍居高位，却会关注凡间悲欢。
一日，她见他立于云端，目光掠过凡尘。
“可曾后悔？”霜华轻声问。
玄华转头看她，眼中是她熟悉又陌生的温柔：“我与她，不过一瞬。与你，方是永恒。”
霜华微笑，心中却明了他未言之语——那一瞬，已改变永恒。
而在凡间，清水镇的绣娘苏云晚醒来，恍若大梦一场。她忘了顾长明，却莫名擅长绣云纹，仿佛曾有人握她的手，一笔一画教过。
天际，两缕神识悄然交织，守护着这段超越神凡的爱恋。
神寿无穷，而真情一刻即是永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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