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下室的时间仿佛被粘稠的黑暗冻结了。
孤勇那声撕心裂肺的咆哮在狭窄空间里冲撞、回荡,最终化作无声的痉挛。他蜷缩在地,身体剧烈颤抖,指甲深深抠进头皮,留下血痕,喉咙里只能发出嗬嗬的、野兽般的悲鸣。世界在他眼前碎裂、旋转,只剩下那个戴着项圈、眼神空洞的身影——那是他用生命去暗恋、去守护的人,如今却被碾碎成非人的形态。
其他警员也陷入了巨大的震骇与悲愤之中。有人别过头去,不忍再看;有人死死攥着拳,指甲陷进掌心,用疼痛维持着最后的理智;年轻的新人已经忍不住弯腰干呕,无法承受这直击灵魂的残酷。
“亨利……队长……”老警员声音哽咽,试图向前。
“别动他!”
潜行冰冷的声音响起,带着不容置疑的威胁。他不知何时手中多了一个小小的遥控装置,拇指轻轻按在某个按钮上。
“我的‘狗’,不喜欢陌生人靠近。”他微笑着,目光扫过众人,“尤其是……可能会带他走的人。”
所有人的动作瞬间僵住,投鼠忌器。他们毫不怀疑,只要他们稍有异动,潜行会毫不犹豫地按下按钮,无论那会引发什么——也许是项圈上的电击,也许是更可怕的东西。
那只被命名为“执法”的黑背似乎感受到紧张的气氛,发出低沉的呜咽。
而角落里的“人形犬”——亨利,对这一切毫无反应。他甚至没有因为孤勇那声崩溃的咆哮而多看一眼。光线刺激下,他又缓缓低下头,将脸重新埋进膝盖,恢复了之前那个自我保护的、蜷缩的姿势。仿佛外界的一切声响、一切情绪,都与他无关。他活在一个被彻底摧毁、只剩下空白的内在世界里。
潜行满意地看着这一切。他看着崩溃的孤勇,看着敢怒不敢言的警员,看着他那件最“完美”的、已经彻底失去灵魂的收藏品。
“现在,”潜行的声音带着一种掌控一切的愉悦,“我们可以重新谈谈条件了。”
他站起身,踱步到亨利身边,如同主人展示自己的宠物。他没有触碰亨利,只是用目光巡视着,然后看向目眦欲裂、却无法动弹的孤勇。
“我可以把他‘还’给你们。”潜行慢条斯理地说,“当然,是活的。毕竟,我说话算话,我没杀他。”
“但是,”他话锋一转,眼神变得锐利而贪婪,“我需要一条安全的通道,还有……警方在未来七十二小时内,对我所有生意伙伴的‘视而不见’。”
这是赤裸裸的勒索!用亨利残存的生命和尊严!
“你做梦!”一名警员怒吼。
潜行无所谓地耸耸肩,拇指在遥控按钮上轻轻摩挲。“那就没办法了。或许……我可以带他换个地方。毕竟训练一只新的‘人形犬’,也需要不少时间和……耐心。”他的目光意有所指地扫过亨利脖颈上的项圈。
这话语中的暗示让所有人不寒而栗。
“唔……呃……”蜷缩在地上的孤勇似乎听到了关键词,身体猛地一颤,发出模糊的音节。他挣扎着抬起头,血红的眼睛死死盯着潜行,又痛苦万分地看向角落里的亨利。理智崩溃的边缘,保护亨利的本能却如同最后的本能,驱使着他。
“……答……应……”他从喉咙深处,挤出破碎不堪的两个字。泪水混合着额头流下的血,糊满了他的脸。
“孤勇!”老警员急声阻止,他们都知道这个条件意味着什么,那将是警方巨大的耻辱和对正义的亵渎!
但看着角落里那个失去一切人形、如同物品般存在的亨利,看着几乎疯癫的孤勇,巨大的无力感和悲痛扼住了每个人的喉咙。
潜行笑了,他知道他赢了。他不仅摧毁了亨利·执法,更摧毁了孤勇,甚至在一定程度上,击穿了这些警察的信念。
“很好。”潜行收起遥控器,仿佛只是完成了一笔交易。“准备我要的东西。至于他……”
他最后看了一眼角落里的亨利。
“等我觉得安全了,自然会告诉你们去哪里接这只……迷路的‘狗’。”
他转身,示意警员让开道路,脸上带着胜利者的从容,向着地下室出口走去。那只叫“执法”的黑背乖巧地跟在他脚边。
警员们死死盯着他的背影,拳头紧握,却无法阻拦。
地下室里,只剩下绝望的喘息、无声的泪,以及角落里那个戴着冰冷项圈、对一切浑然不觉的……
曾经的执法队长。
黑暗浓郁得化不开,希望似乎已被彻底吞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