枫叶飘进假山缝隙时,付萩离正缩在阴影里,指尖的白丝缠着点微弱电流,映得她腕间旧疤泛出淡红。
她生得清瘦,巴掌大的脸没什么血色,唯有那头红发格外扎眼——像荒原上烧不尽的野草,乱蓬蓬垂在肩头,衬得那双金眸亮得有些惊人。可这异于常人的发色瞳色,在父亲眼里只算“异类”。
不远处的梨花树下,付明月的尸体软倒着。这位付家大小姐生得明艳,杏眼挺鼻,月白裙上绣着精致的银纹,临死前脸上还凝着伪装温柔的笑意,只是脖颈间缠着的半透明白藤,像道狰狞的勒痕,毁了那身精致。几分钟前,这里还是另一番模样。
“萩离妹妹,你怎么又在这里?”一道温柔得像泉水般的声音自身后响起,尾音里藏着极淡的、类似电流的酥麻感——那是雷系异能特有的能量波动。
付萩黎的身体几不可察地僵了一下,缓缓转过身,就见付明月站在不远处的,脸上挂着无懈可击的温柔笑容,垂在身侧的手背上,正有几缕银蓝色的细小红光若隐若现。
付萩离垂在身侧的指尖轻轻蜷了蜷,将方才攥在手里的半片枫叶悄悄塞进袖中,才扯出一抹浅淡的笑:“大姐怎么来了?我瞧着这园子里的枫叶红得好看,便多待了会儿。”
付明月缓步走近,素白的裙摆扫过阶前的苔藓,路过草坪时,脚边的草叶被她周身的雷电能量轻轻拂过,竟微微向上蜷曲了些。
她目光似不经意般掠过她的袖口,声音依旧温软如棉:“原是这样。母亲方才还在寻你,说前几日给你新做的那件月白袄子送来了,让你回去试试合不合身。”
她说话时,语气里听不出半分异样,可付萩离却莫名觉得那目光落在身上,像裹了层薄冰,让她下意识地往后退了半步。
这半步退得极轻,却还是被付明月捕捉到了。她抬眸时,眼底的柔意似乎深了些:“萩离妹妹是冷了?这秋风吹久了是容易着凉,咱们还是早些回去吧。”
付萩离喉间发紧,攥着袖中枫叶的手又用了几分力,叶片的棱角硌得掌心发疼,才勉强稳住声线:“劳大姐挂心,我不冷,只是……”她话没说完,便见付明月忽然上前半步,抬手似要替她理鬓边的碎发。
那动作来得太近,付萩离几乎是本能地偏了偏头,鬓发没被碰到,却带起一阵极轻的风。付明月的手停在半空,笑意依旧没散,语气却淡了些:
“妹妹怎么如此生疏?你我虽异父异母,但我素来都是将你当做亲生姐妹看待,莫不是妹妹瞧不上我这个姐姐?”
异父异母吗?其实准确来说,应该是同父异母。可惜…自己比付萩离稍大些,而且父亲母亲那点破事传出去也不好听。
“姐姐你误会了,姐姐生来尊贵,更是父亲母亲的掌上明珠,我哪有瞧不上的道理。”付萩离似有些紧张,微微颤抖着。
付明月没接话,只是抬手理了理自己袖口的珍珠扣。是啊,她的确受尽了父亲母亲的宠爱,但那又怎样?她还不是只能以“继女”的身份待在付家。
良久,付明月忽然侧过头,目光落在不远处那棵最大的枫树上,“你瞧,那树顶的枫叶红得最艳,若是摘下来插在你发间,定是好看的。”
这话让付萩离心头一跳——她方才就是想踮脚够那枝枫叶,才被大姐撞见的。
她刚要开口,就见付明月已经提起裙摆,朝着那枫树走去,背影依旧端庄温柔,可付萩离看着那背影,攥着枫叶的手却越收越紧,连指尖都泛了白。
垂在身侧的手猛地攥紧,袖中枫叶的尖齿几乎要戳破掌心。她抬眼时,眼底那点强装的温顺散了些,声音也冷了几分:“大姐说笑了,我哪敢劳烦您摘枫叶。”
付明月摘枫叶的动作顿在半空,转过身时,脸上的笑意淡了些:“妹妹这话是什么意思?难不成觉得我这个继女,配不上给你这个亲生女儿做事?”
她“继女”二字咬得极重,仿佛咬碎了满心的不甘,字字都带着涩味。
其实她知道,付萩离与自己毫无可比性,从名字便能看出。萩离,呵。的确挺好听的,不过再怎么好听也只是一株野草罢了。
付萩离眸子暗了暗,她知道大姐一向在意“继女”这个身份,可这话从众星捧月的她口中说出来,反倒更添了几分讽刺。
付萩离刚要辩解,就见付明月已经将那枝红透的枫叶折了下来,缓步走到她面前,指尖捏着枫叶递过来:“罢了,左右母亲总说我该让着你。这枫叶,你若不嫌弃,便拿着吧。”
枫叶的红映在付明月白皙的指尖,可付萩离看着那片叶子,却只觉得烫眼。她看了看付明月,伸手接过那枫叶。
指尖刚触到那片枫叶,一股微弱却尖锐的电流便顺着指腹窜上来,像极细的银线钻进血脉,瞬间游走至四肢百骸。她猛地缩回手,指节泛白,抬眼时撞进付明月眼底一闪而过的冷光——那笑意早散了,端庄的假面下,是毫不掩饰的恶意。
“妹妹怎么了?”付明月故作关切地往前递了递,指尖的枫叶随着动作轻晃,电流的触感竟又强了几分,“不过一片叶子,怎的吓成这样?”
付萩离攥紧藏在袖中的手,掌心被枫叶尖齿刺出的细血珠渗出来,混着电流带来的麻意,让她脑子清明了几分。
付明月还维持着递叶的姿态,眼底那点假意的温和未散,嘴角甚至还勾着浅笑——她笃定付萩离会像从前一样,要么怯怯接下,要么低声推辞,从不敢与自己撕破脸。
付萩离却突然抬眼,原本温顺的眼神里淬了冰。她没去接枫叶,反倒猛地探手,扣住付明月捏着叶片的手腕。
指尖刚触到对方皮肤,付明月藏在袖中的雷电便骤然爆发,细密的蓝白色电流顺着相触的皮肤往付萩离手臂上爬,带着灼人的痛感。
“妹妹这是做什么?”付明月故作惊讶,力道却没松,显然想让电流再伤得深些,“是嫌姐姐的东西不好?”
付萩离没有吭声,垂着的指尖,突然沁出几缕淡白的微光——先是极细的、像丝线般的藤尖,从指缝里钻出来,带着嫩得发怯的白芽;接着藤蔓飞快拉长,贴着她的手腕往下垂,细弱的茎秆上还沾着点点晶莹的露光,看上去软得一掐就断,悄无声息地落在地面,顺着付明月的裙摆往上缠。
刚触到对方的衣料,就猛地往上游走,顺着腰线缠上后背。付明月还在笑,只觉得后颈有点痒,伸手想去挠,指尖却触到了带着细刺的藤蔓——淡白的藤蔓已爬满她的肩头,顶端的小花正微微颤动,贪婪地吸着她体内的雷电能量。
“这……这是什么?”付明月的笑僵在脸上,瞳孔骤然放大。她想催动异能震开藤蔓,却发现体内的雷电像被扎破的水袋,顺着藤蔓往付萩离那边流。电流越来越弱,她的脸色从红润变得惨白,身体也开始发晃,可嘴角那抹来不及收回的笑,还挂在脸上,显得格外诡异。
“姐姐这般‘疼’我,我只好如此回报姐姐了~”
付萩离抬眼,看着她僵住的笑,眼底没有半分波澜。缠在付明月后颈的藤蔓突然收紧,像细绳般勒住她的呼吸。付明月想喊,却发不出声音,只能眼睁睁看着自己的身体软下去,最后重重倒在地上,脸上那抹温软的笑,还凝固着,成了她最后的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