付承安的目光在付星辉脸上停了片刻,那双眼深邃得像藏了寒潭,连她指尖微颤的弧度都没放过。
可他太清楚这个二女儿的性子——从小就围着付明月转,仗着大姐的雷电异能在府里横行,对付这个小女儿更是没少落井下石,怎么看都不像是会为了一个“废物妹妹”冒杀姐风险的人。
“灰衣人影?”他重复了一遍,语气听不出喜怒,指尖却在袖中轻轻摩挲着——方才假山缝里的枫叶血迹,分明是新沾的,哪有外人闯入会特意绕到那处藏脚?
可付星辉的哭腔还带着后怕,胳膊上的伤口也确实深可见骨,不像是作假。他沉默片刻,终究没再追问,只淡淡道:“知道了,你先回房,没我命令不许出来。”
付星辉攥着断枝的手松了松,连忙应声,转身时后背已被冷汗浸透,脚步却刻意保持着慌乱的踉跄,没露出半分破绽。
庭院里只剩付承安和付萩离两人,风卷着枫叶落在尸体旁,血腥味混着菟丝花的淡香,缠得人发闷。
付承安转头看向付萩离,目光扫过她乱蓬蓬的红发,又落在她那金眸上:“你母亲……走了也快5年了吧?”
付萩离有些疑惑,他为何突然提起自己的母亲?难不成……,她暗自掐了自己一把,尽量让自己显得更加迷茫。
“是的,今年刚好是母亲走的第五年,不过,父亲为何突然问起这个?”
付承安轻笑了一下,没有回答她,而是自顾自的往下说着:“记得你母亲走时,你才4岁吧,如今都这么大了,这几年倒是疏忽了你。我想……你恨我吧?或者说……也恨明月她们吧?”
问句里没带丝毫质疑,反倒像在陈述一个早已查证的事实。
付萩离心下一沉,果然,父亲哪是在聊家常,分明是蛰伏的猎手,将“杀人动机”这根诱饵轻轻抛来,看似漫不经心,实则早布好了网,只等她自乱阵脚,露出破绽。
她垂在身侧的手悄悄蜷起,指尖掐进掌心——疼意让她保持着清醒,金眸里却飞快漫上一层水雾,连声音都带着刚压下去的哭腔:
“父亲这是什么意思?我的确是羡慕姐姐,但姐姐与母亲素来待我如亲生女儿一般,我怎么会恨呢?说来惭愧,我只是个连自己的异能都控不好的废物,连报答她们都做不到……”
说罢,便小声啜泣起来。
付承安看着她这副样子,微眯了眯眸子,突然轻轻叹了口气。他站起身,理了理衣袍上的褶皱,语气里没了之前的冷意,反倒多了点疲惫:“罢了,这事我会查。”
他转头对身后的护卫吩咐,“先把三小姐带去地牢,好好看着,等我命令。”
付萩离猛地抬头,金眸里瞬间涌满震惊,像没听清般死死盯着付承安的脸,声音发颤:“父亲……”
可这声疑问刚出口,她又像被抽走了所有力气,飞快低下头,肩膀轻轻耸动,连指尖都攥得泛白——那模样,像是终于被迫接受事实,满是藏不住的伤心。
付萩离被护卫架着往地牢走,红发垂落遮住了她微勾的唇角。亲爱的父亲……感谢您为我寻得了这一看似危险危险却最安全的安身之所。
身后,付承安站在廊下,看着她的背影消失在拐角,才低声对暗卫吩咐:“盯着地牢,也盯着二小姐的房。另外,查最近府里有没有外人进来,尤其是穿灰衣的。”
暗卫领命退下,庭院里只剩他一人。风卷起地上的白藤,缠在他的靴角,那灰败的颜色,像极了他心底那点没说出口的疑虑——或许,他一直都小看了这个“废物”女儿。
付萩离被推进地牢时,潮湿的霉味裹着石壁的寒气扑面而来,火把的光将她的影子拉得狭长。护卫锁门的“咔嗒”声刚落,她便收起脸上的怯懦,抬手拨开垂落的红发,金眸里只剩冷定。
说来好笑,看着眼前潮湿的石壁、摇曳的火把,付萩离竟有股荒诞的“归属感”。这地牢她太熟悉了,毕竟自己没少被关在这儿。比起前厅那间所谓的“三小姐房”,这更像个能让她暂时安身的地方。
她沿着石壁摸索,指尖触到一处松动的砖块,轻轻一抠,露出个窄小的暗格,里面藏着半块干硬的饼——是半月前被付明月锁在这里时偷偷留下的,那时她就懂,任何地方都要给自己留条后路。
咬下一口饼,粗糙的口感让她更清醒,指尖悄悄凝出几缕细白藤蔓,顺着石缝钻进去——她要规划着如何洗脱嫌疑逃出去,更要预判付承安的下一步试探。
此刻的付家正厅,暗卫单膝跪地:“家主,近三日府里无外人进出,灰衣人踪迹全无。二小姐回房后只让侍女送过一次水,方才收拾时,在她枕下发现了这张纸条。
暗卫递上纸条,付承安展开,只见上面是付星辉潦草却带着泪痕的字迹:“大姐,我总梦到你,你说过要带我去城外看枫叶……如今你不在了,府里好冷,我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墨迹晕开大片,显然是写时哭到失控。
付承安捏着纸条,指尖轻轻摩挲着褶皱的纸边——他太了解付星辉,这丫头从小就黏着付明月,姐妹俩虽偶有拌嘴,却从没有过隔夜仇。如今付明月惨死,她写下这样的话,倒全是真情实感。之前对“付星辉帮衬付萩离”的疑虑,瞬间散了大半。
“地牢那边呢?可有什么动静?”他抬眼问,语气比之前缓和了些,目光却仍落在案上那截从付明月脖颈取下的白藤上——菟丝花的异能残留虽淡,却始终是他心头的疙瘩。
“三小姐靠在墙角,似是在哭,除了吃饭,没别的动作。”
“把送饭的换成老周的女儿,她嘴碎,或许能套出点话。”付承安仍没完全放下心,但更多的是矛盾——若付萩离真有杀付明月的能力,怎会甘愿被关在地牢?若她没有,那白藤的痕迹又该怎么解释?
三日后,老周的女儿端着饭进了地牢,眼神不住地瞟付萩离。付萩离立刻垂下头,声音带着哭腔:“姐姐,父亲怎么还不来接我?我真的没杀大姐……我连藤蔓都控不好,怎么可能打得过雷系异能者?”
“三小姐,您真没瞅见二小姐说的灰衣人?”侍女见付萩离主动与自己搭话,便开始追问,语气里带着试探。
付萩离指尖悄悄掐了自己一把,眼泪砸进碗里,溅起细小的水花:“我真的什么都不知道,可父亲偏偏不信我……”她故意让肩膀轻轻颤抖,模样可怜又无助。
侍女又询问了一阵,见她哭得真切,又套不出有用的话,只能空着手出去。
暗卫将话传给付承安时,他正对着付明月的牌位沉默——纸条上的真情、侍女的反馈,再加上付萩离一贯的“废物”模样,似乎都在证明她是无辜的。可他心底那点关于“能力”的疑虑,始终挥之不去。
最终,他还是决定亲自去地牢一趟——与其猜来猜去,不如逼她一次。若她真有隐藏的实力,在生死的压迫下,绝不会毫无反应;若她没有,也能彻底打消自己的疑虑,省得日后再生事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