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野车在凌晨四点的公路上疾驰，车灯划破浓重的夜色，照亮前方延伸向荒原的铁轨。陈默已经连续驾驶了七个小时，咖啡罐在副驾驶座上堆成小山，酸涩的咖啡因也压不住眼皮的沉重。
车载导航在半小时前彻底失灵，屏幕上跳动的不再是地图，而是和“远航者七号”信号相似的冰晶符号。陈默知道，这是“织网者”的干扰——他们在追踪芯片的位置。
他猛地一打方向盘，越野车驶离公路，冲进路边的戈壁。轮胎碾过碎石发出刺耳的声响，车身上溅满了黄褐色的泥浆。后视镜里，三辆黑色轿车的灯光如幽灵般紧随其后，距离越来越近。
“还真是阴魂不散。”陈默咬着牙，将油门踩到底。
他从后视镜里瞥见其中一辆车的前窗——驾驶座上的人戴着金丝眼镜，正是那个白大褂男人。对方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只有那双眼睛在黑暗中闪着狂热的光，仿佛在欣赏猎物的挣扎。
陈默突然猛踩刹车。越野车在惯性作用下向前滑出十米，扬起漫天沙尘。紧随其后的第一辆轿车来不及反应，狠狠撞了上来。剧烈的撞击让陈默的额头磕在方向盘上，眼前一阵发黑。
他强忍着眩晕推开车门，抓起后座的消防斧冲进沙尘里。第二辆轿车已经停了下来，两个穿着黑色西装的男人正举着电击枪下车。陈默没有给他们瞄准的机会，斧头横扫而出，劈断了其中一人的手腕。
惨叫声被沙尘吞没。另一人慌忙扣动扳机，蓝色的电流擦着陈默的肩膀飞过，击中了旁边的岩石，迸溅出刺眼的火花。陈默顺势滚到车底，斧头向上一挑，刺穿了轿车的油箱。
汽油顺着裂缝渗出，刺鼻的气味在空气中弥漫。他掏出打火机——那是从实验室顺手拿走的——扔向泄漏点，然后转身狂奔。
身后传来轰然巨响，火焰在沙尘中升腾起三米高的火柱，将夜空染成一片赤红。
陈默没有回头。他知道这只是暂时的阻拦，那个白大褂男人绝不会善罢甘休。他必须尽快赶到发射中心，找到张启明。
当第一缕晨曦爬上荒原的地平线时，陈默终于看到了远处的钢铁建筑群。巨大的发射架像沉默的巨人矗立在戈壁中央，顶端的“新希望号”飞船被银白色的外壳包裹，在阳光下泛着冰冷的光泽。
这里就是人类文明向宇宙伸出的触角，也是“织网者”精心编织的陷阱入口。
陈默将报废的越野车藏在一处沙丘后面，徒步走向发射中心的外围。铁丝网高达三米，顶端缠绕着带刺的钢缆，每隔五十米就有一个监控摄像头在缓缓转动。
他摸了摸怀里的芯片，指尖传来熟悉的微热。这东西不仅能被追踪，或许也能干扰电子设备？陈默想起在监测站时，清除单元靠近核电池会出现紊乱，或许“织网者”的代码之间存在某种排斥反应。
他将芯片握在手心，慢慢靠近铁丝网。果然，当距离摄像头还有十米时，屏幕上的画面突然出现了雪花状的干扰，监控灯由绿转红，发出一阵刺耳的警报声——但摄像头的镜头却卡在了某个角度，不再转动。
“有用！”陈默心中一喜，迅速找到一处监控盲区，用消防斧劈开铁丝网的底部，钻了进去。
发射中心内部比他想象的更繁忙。穿着蓝色工作服的技术员推着仪器车在通道里穿梭，穿着白色制服的安保人员在巡逻，每个人的脸上都带着一种近乎肃穆的紧张——距离发射只剩六天，最后的调试正在紧锣密鼓地进行。
陈默压低帽檐，混在一群搬运设备的工人里，朝着指挥中心的方向移动。他记得老站长的笔记本里提到过，张启明的办公室就在指挥中心的三层。
指挥中心是整个发射中心的大脑，外墙由防弹玻璃构成，能清晰地看到里面密密麻麻的控制台和屏幕。陈默刚走到门口，就被两个安保人员拦住了。
“请出示证件。”其中一人面无表情地说。
陈默的心沉了下去。他摸了摸口袋，除了笔记本、芯片和那把消防斧，根本没有任何能证明身份的东西。
就在这时，一个低沉的声音从身后传来：“他是我请来的技术顾问，跟我来。”
陈默猛地回头，看到一个穿着灰色中山装的中年男人，两鬓微白，眼神锐利如鹰，正朝着他微微点头。男人胸前的工作证上写着三个字：张启明。
他竟然自己出现了
张启明没有多余的废话，带着陈默穿过安保人员，走进指挥中心。内部的冷气让陈默打了个寒颤，数百个屏幕上跳动着各种数据，工作人员的敲击键盘声此起彼伏，空气中弥漫着咖啡和臭氧的混合气味。
“到我办公室谈。”张启明的声音压得很低，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威严。
办公室不大，只有一张办公桌和一个巨大的落地窗，窗外正对着“新希望号”的发射架。张启明关上房门，转身看向陈默，目光落在他手里的消防斧上。
“李老的笔记本，你带来了？”他直接问道。
陈默点点头，将笔记本递过去。张启明翻开第37页，看到那些被咖啡渍覆盖的符号时，眼神骤然变得凝重。
“果然……”他叹了口气，“李老当年跟我说过，‘织网者’的存在，但我一直以为那只是理论上的推测。直到三个月前，导航系统的核心代码突然被替换，我才意识到事情不对劲。”
“是那个白大褂男人干的？”陈默问。
“他叫赵宇，航天局技术部的副主任。”张启明的脸色沉了下来，“半年前突然提出要升级‘新希望号’的导航系统，说是能提高星际航行的精度。现在看来，他根本就是‘织网者’安插的棋子。”
陈默掏出那片芯片，放在办公桌上：“这是‘织网者’的核心代码，赵宇他们想解析它，用来完成最后的陷阱设置。”
芯片在灯光下泛着金属光泽，张启明的瞳孔微微收缩：“这东西……能干扰电子设备？”
“对，而且能被他们追踪到。”陈默解释道，“我一路上被赵宇的人追杀，就是因为这个。”
张启明沉默了片刻，走到落地窗前，望着远处的“新希望号”：“导航系统的核心模块在飞船的主控舱，由赵宇的人负责看守，普通人根本靠近不了。如果不能在发射前替换掉被篡改的代码，飞船一旦进入猎户座旋臂，就会自动飞向‘织网者’的陷阱。”
“有办法进去吗？”陈默问。
“有。”张启明转过身，眼神坚定，“明天凌晨三点，会有一次燃料加注作业，主控舱的安全门会短暂打开进行压力检测。这是唯一的机会。”
他从抽屉里拿出一张磁卡和一套蓝色工作服：“这是维修人员的证件，能让你通过外围安检。但主控舱内部有指纹和虹膜识别，你必须在三分钟内完成代码替换，否则就会触发警报。”
陈默接过磁卡，入手冰凉：“需要替换成什么？”
“原始坐标。”张启明指着笔记本上的符号，“李老留下的这些参数，是‘远航者七号’最初记录的真实星图。只要将它们输入导航系统，就能覆盖掉‘织网者’的陷阱坐标。”
他顿了顿，补充道：“我会想办法引开赵宇的注意力，但你只有三分钟。一旦暴露，不仅你会死，整个发射中心都会陷入混乱，他们很可能会提前启动发射程序。”
陈默握紧了磁卡，指尖因用力而发白。三分钟，从进入主控舱到完成代码替换，还要避开内部的监控和守卫，这几乎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务。
但他没有选择。
“我会做到的。”
张启明看着他，眼神里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李老没看错人。记住，‘新希望号’上不仅有三千名宇航员，还有人类文明对宇宙的最后一点信任。别让这份信任变成绝望。”
陈默点点头，穿上蓝色工作服，将芯片和笔记本藏进衣服内侧。他最后看了一眼落地窗后的“新希望号”，飞船的轮廓在夕阳下显得格外庞大，像一头即将挣脱束缚的巨兽。
当他走出指挥中心时，正好遇到赵宇带着两个手下走过。对方的目光在他身上停顿了一秒，金丝眼镜后的眼睛里闪过一丝疑惑，但并没有多问，径直走向了电梯。
陈默的后背瞬间渗出冷汗。他知道，赵宇已经开始怀疑了。
今晚的行动，必须万无一失。
夜幕再次降临，发射中心的灯光如繁星般亮起。陈默躲在维修通道的阴影里，看着手表的指针一点点靠近凌晨三点。通道外传来脚步声和说话声，是燃料加注的工作人员正在集合。
他摸了摸怀里的芯片，感受着那微弱的温度，就像握着一颗跳动的心脏。
三分钟后，主控舱的安全门将会打开。
而他，必须在那扇门关闭之前，改写人类文明的航向。
维修通道的尽头，传来了齿轮转动的轻微声响——燃料加注作业开始了。陈默深吸一口气，握紧了藏在工作服下的消防斧，像一道影子般窜了出去。
陷阱的入口已经打开，而他要做的，是在坠入深渊前，为人类劈开一条生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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