刀疤脸的尸体倒在冰冷的地面上,鲜血很快在雪水浸润的泥地里晕开一片暗红。瘦高个和另一个汉子抖得像筛糠,连滚带爬地冲出客栈,连同伴的尸体都顾不上带走。
店家缩在柜台后,脸色煞白,嘴唇哆嗦着说不出话。其他客人也纷纷起身,借口如厕或添柴,悄悄往门口挪,生怕惹祸上身。
青衫男子却像什么都没发生,他将碗中剩下的劣酒一饮而尽,从怀里摸出几枚铜钱放在桌上,起身便要离开。
“客、客官!”店家突然鼓起勇气喊了一声,“那、那黑风岭的寨主是刀疤脸的哥哥,人称‘黑煞’,心狠手辣,您杀了他弟弟,他定然不会善罢甘休啊!”
男子脚步微顿,却没回头,只淡淡道:“与我无关。”
话音落时,人已踏出客栈,身影很快便被漫天风雪吞没。
店家望着他消失的方向,长长叹了口气,赶紧招呼店小二收拾残局,心里只盼着这场祸事别牵连到自己头上。
……
风雪夜路难行,青衫男子却走得极稳,脚下的积雪被踩出“咯吱”轻响。他似乎对这黑风岭一带的地形极为熟悉,没有沿着官道走,反而拐进了一条隐蔽的山间小径。
小径两旁是茂密的松林,雪压枝头,时不时有积雪簌簌落下。
行至一处避风的山坳,他停下脚步,目光扫过前方一棵老松树。树下的积雪似乎有些异样,不像别处那般平整。
他走上前,用脚尖轻轻拨开表层的雪,露出一块松动的青石板。掀开石板,下面是一个半尺见方的暗格,里面放着一个用油布包裹严实的物件。
男子拿起物件,解开油布,里面是一柄断剑。
断剑只有半截,剑身锈迹斑斑,刃口却依旧锋利,断裂处参差不齐,像是被巨力硬生生斩断。剑柄的样式与他腰间那柄剑有些相似,只是更为陈旧,上面刻着的纹路也更复杂些。
他摩挲着断剑的剑柄,眼神里第一次有了波动,那是一种混杂着怀念、痛苦与决绝的情绪,只是一闪而逝,快得让人无法捕捉。
将断剑重新用油布包好,藏回怀中,他正要起身,却瞥见暗格角落里还压着一张折叠的纸条。
展开纸条,上面是用炭笔写的几行字,字迹潦草,似乎写得很急:
“七星楼异动,似在寻‘残阳’。洛阳沈家恐遭不测,速查。”
纸条末尾没有署名,只有一个奇怪的符号,像是一轮残缺的月亮。
男子眉头微蹙。七星楼是江湖中一个神秘的组织,行事诡秘,手段狠辣,没人知道它的总部在哪,也没人知道它的楼主是谁,只知道多年来,江湖上许多重大的变故背后,都隐约有七星楼的影子。
而“残阳”……这个词让他眼神一凝。
至于洛阳沈家,那是百年望族,虽以经商闻名,但据说祖上也曾出过武学大家,家中藏有不少武林秘辛,在江湖上也算有些分量。
他将纸条凑到嘴边,轻轻一吹,纸条便化为灰烬,随风飘散在风雪中。
“洛阳么……”他低声自语,原本漫无目的的眼神变得坚定起来。
转身,他不再沿着小径前行,而是辨了个方向,朝着东南方——洛阳城的方向走去。
风雪更急了,他的身影在风雪中渐行渐远,只留下一串深浅不一的脚印,很快又被新的落雪覆盖,仿佛从未有人经过。
……
与此同时,黑风岭山寨。
一个穿着黑色锦袍的中年男子正负手站在大厅中央,他面容阴鸷,左额上有一道长长的疤痕,正是黑风岭寨主,黑煞。
刚才从客栈逃回来的瘦高个和另一个汉子正跪在地上,瑟瑟发抖地将客栈里发生的事情复述了一遍。
“废物!”黑煞猛地一脚踹在瘦高个身上,将他踹得口吐鲜血,“连个人都看不住,还敢回来报信!”
“寨主饶命!那小子太厉害了,根本看不清他怎么出的手,老三他……他就没了……”瘦高个哭嚎着求饶。
黑煞眼神冰冷,他弟弟虽然不成器,但毕竟是他唯一的亲人。在他的地盘上被人杀了,这简直是奇耻大辱!
“查!给我查!”黑煞怒吼道,“就算掘地三尺,也要把那小子给我找出来!我要让他知道,得罪我黑煞的下场!”
“是!是!”旁边的喽啰们连忙应道,纷纷转身冲出大厅,准备带人去搜查。
黑煞看着手下们离去的背影,眼神阴鸷得能滴出水来。他走到大厅角落,那里挂着一幅不起眼的山水画。他伸手在画轴上按了一下,墙壁突然“咔哒”一声,露出一个暗格。
暗格里放着一个黑色的令牌,令牌上刻着北斗七星的图案。
他拿起令牌,摩挲着上面的纹路,嘴角勾起一抹冷笑:“敢在黑风岭撒野,不管你是谁,都得死!”
他不知道的是,他这看似为弟报仇的举动,却在无形中,与七星楼那盘庞大的棋局,产生了一丝交集。而那个神秘的青衫剑客,正一步步朝着这盘棋局的中心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