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迈的雨带着山林的清冷,敲打在别墅斑驳的窗棂上。
迟薇在黑暗中醒来,后颈的剧痛让她有一瞬间的恍惚。她发现自己被关在一个没有窗户的地下室,手腕和脚踝都被铁链锁住,活动的范围不超过两米。
地下室里只有一张简易床和一个马桶,空气中弥漫着霉味和消毒水混合的怪异气味。唯一的光源来自门缝底下透进来的微弱光线。
她尝试挣脱铁链,但每动一下,锁链就哗啦作响,在寂静的地下室里格外刺耳。铁链的材质特殊,没有专业工具根本无法打开。
“省点力气吧,迟小姐。”
老管家的声音从门外传来。接着是钥匙转动的声音,铁门被推开,他端着一个托盘走进来,上面放着简单的食物和水。
“这里是素贴山深处,没有人会找到你。”他把托盘放在地上,“吃点东西,你还需要体力。”
迟薇冷冷地看着他:“晏烬怎么样了?”
老管家微微一笑:“这个你不需要知道。”
“如果他死了,你永远别想得到你想要的东西。”
“我想要的东西?”老管家像是听到了什么有趣的事,“你以为我想要什么?钱?权力?”
他在床边的椅子上坐下,昏暗的灯光在他脸上投下深深的阴影。
“我今年七十四岁了,迟小姐。我的妻子早逝,儿子在二十年前的车祸中丧生,唯一的孙子现在在美国读书。”他的声音平静得像在讲述别人的故事,“猜瓦老爷供他上学,给他最好的生活。现在,是我报恩的时候了。”
迟薇注意到他的用词——“猜瓦老爷”,而不是“猜瓦先生”。这种旧式的称呼方式,暗示着一种近乎封建的忠诚。
“报恩的方式就是帮他杀人?”
“报恩的方式是完成他的遗愿。”老管家纠正道,“猜瓦老爷入狱前交代过,如果他出事,一定要让晏先生陪葬。”
“为什么?就因为生意上的冲突?”
老管家深深看了她一眼:“你真的不知道?”
迟薇没有回答,但她眼中的疑惑显然给了老管家答案。
“二十年前,晏先生的父亲和猜瓦老爷是合作伙伴。”老管家缓缓道来,“他们一起在金三角开辟了一条新的走私路线,利润丰厚。但后来晏先生的父亲想要独吞,设计陷害猜瓦老爷,导致他失去了一切。”
这个故事与迟薇知道的版本完全不同。晏烬从未详细提过父亲的死因,只说是“意外”。
“猜瓦老爷花了十年时间才东山再起,而那时晏先生的父亲已经因病去世。所以这份仇恨,自然转移到了晏先生身上。”
迟薇沉默片刻,问道:“那你为什么还要给我缓解剂?”
“因为猜瓦老爷的最终目的不是让晏先生死,而是让他受苦。”老管家的眼中闪过一丝冷酷,“看着他最重要的人一个个离开,最后在痛苦中孤独地死去——这才是猜瓦老爷想要的报复。”
这句话让迟薇的心猛地一沉:“什么意思?”
老管家没有回答,只是站起身:“好好休息,迟小姐。明天我们还要赶路。”
门再次被锁上,地下室重归黑暗。迟薇靠在冰冷的墙壁上,脑海中不断回响着老管家的话。
如果他说的是真的,那么晏烬现在的处境可能比她想象的更危险。
她必须尽快离开这里。
与此同时,飞往清迈的私人飞机上,晏烬正靠在座椅上,脸色苍白如纸。阿杰在一旁忧心忡忡地看着他。
“先生,您真的不该亲自来。医生说您需要静养...”
晏烬抬手制止了他:“找到位置了吗?”
阿杰将平板电脑递给他:“宋老师追踪到了薇姐手机的最终信号位置,在素贴山深处。但信号在一小时前消失了。”
平板上的地图显示着一个偏远的坐标,周围没有任何居民点。
“这里有一处猜瓦名下的房产,但登记信息显示已经废弃多年。”阿杰补充道。
晏烬的指尖轻轻划过那个坐标:“准备直升机,我要直接过去。”
“可是那里的地形复杂,而且可能设有埋伏...”
“照做。”晏烬的声音很轻,却不容置疑。
飞机降落在清迈机场时,一辆改装过的越野车已经在等待。车上除了驾驶员,还有四个全副武装的护卫。
“这是我们在清迈的全部人手了,”阿杰低声说,“梭温将军的人也在清迈活动,我们不得不留一部分人防备。”
晏烬点头,目光始终没有离开窗外飞速后退的街景。
清迈与他记忆中的样子已经大不相同。更多的高楼,更繁华的商业区,但那些隐藏在街角巷尾的寺庙,依然保持着古老的模样。
他想起多年前和迟薇第一次来清迈的情景。那时他们还没有如今的势力,为了争取一个当地家族的支持,他们在清迈待了整整一个月。
那一个月里,迟薇学会了做地道的泰北菜,而他则迷上了收集兰纳风格的木雕。他们在宁曼路的小巷里漫步,在素贴山上看日落,像普通情侣一样享受着难得的平静时光。
“先生,我们到了。”阿杰的声音将他从回忆中拉回。
越野车停在一个隐蔽的山路口,一架小型直升机已经在空地上等待。
登上直升机后,晏烬因剧烈的颠簸而开始咳嗽。阿杰连忙递上药瓶和水,但他摆手拒绝。
“还有多久?”他问飞行员。
“二十分钟,先生。但那个区域气流不稳定,可能会有危险。”
“继续飞。”
直升机在群山间穿行,素贴山在雨季的雾气中若隐若现,宛如仙境。但此刻的晏烬无心欣赏风景,他的全部心思都在那个被困在山中某处的人身上。
“阿薇,”他在心中默念,“等我。”
地下室里,迟薇正在尝试解开脚镣。她拆下发簪,小心翼翼地探入锁孔。这不是她第一次被囚禁,但这次的对手显然更加老练。
锁具的结构很复杂,她试了几次都没有成功。汗水顺着她的额角滑落,不仅因为紧张,更因为地下室的空气越来越闷热。
就在这时,她突然听到外面传来一阵骚动。有人的呼喊声,还有车辆引擎的轰鸣。
机会来了。
她更加专注地摆弄着锁具,终于,在一声轻微的“咔嗒”声后,脚镣应声而开。
现在只剩下手铐。她如法炮制,但手铐的结构更加复杂,试了几次都没有成功。
突然,铁门被猛地推开。老管家站在门口,脸色是从未有过的慌乱。
“我们得走了。”他快步走进来,钥匙串在手中哗啦作响。
迟薇敏锐地注意到,他的右手有擦伤,西装外套上也沾着泥土。
“外面发生了什么?”她问。
老管家没有回答,只是快速地打开她的手铐:“别耍花样,否则我不保证你的安全。”
他拉着她走出地下室。迟薇这才发现,这里是一栋装修精美的别墅,与她想象中的破败完全不同。
别墅外停着两辆车,一辆是黑色的奔驰,另一辆则是布满弹孔的丰田。几个保镖正在匆忙地搬运箱子,气氛紧张得如同战场。
“上车。”老管家拉开奔驰的后车门,示意迟薇进去。
就在迟薇弯腰准备上车的瞬间,她听到了直升机的声音由远及近。
老管家的脸色骤变:“快!”
但已经太迟了。直升机在别墅上空盘旋,强劲的气流卷起漫天尘土。紧接着,绳索垂下,几个全副武装的人迅速滑降。
枪声立刻响起。老管家的保镖们开始还击,但显然不是对方的对手。
混乱中,迟薇看到晏烬从直升机上滑降而下。他的动作因身体的虚弱而略显笨拙,但眼神中的决绝让她心头一紧。
“走!”老管家猛地推了她一把,将她塞进车里,然后迅速坐上驾驶座。
车子如离弦之箭般冲了出去,在狭窄的山路上疯狂行驶。迟薇回头,透过车窗看到晏烬正追着车子奔跑,他的身影在尘土中若隐若现。
“停车!”她对着老管家喊道。
老管家没有理会,反而踩下油门。车子在弯道上剧烈摇摆,几乎要失控。
就在这时,前方突然出现另一辆车,挡住了去路。老管家猛打方向盘,车子撞向路边的护栏。
巨大的冲击力让迟薇瞬间失去平衡。在意识模糊的前一刻,她看到晏烬向车子跑来,他的脸上是她从未见过的恐慌。
然后,一切都陷入了黑暗。
当迟薇再次醒来时,她发现自己躺在一个陌生的房间里。房间的装饰是传统的兰纳风格,窗外是茂密的山林。
她试图起身,却感到一阵头晕。左手臂上缠着绷带,显然是车祸中受的伤。
门被推开,晏烬端着水杯走进来。他的脸色比之前更加苍白,但看到她已经醒来,眼中立刻有了光彩。
“感觉怎么样?”他在床边坐下,轻声问道。
“老管家呢?”
“死了。”晏烬的声音很平静,“车祸时方向盘穿透了他的胸膛。”
迟薇沉默片刻,又问:“他说的那些事...是真的吗?”
晏烬的眼神暗了暗:“部分是真的。我父亲和猜瓦确实是合作伙伴,也确实有过冲突。但我父亲的死,与猜瓦无关。”
“那为什么...”
“因为猜瓦认为是我父亲告发了他,导致他被警方盯上。”晏烬握住她的手,“但这些都不重要了。重要的是你安全了。”
他的掌心温暖,指尖却依然冰凉。迟薇注意到他的呼吸有些急促,额头上也有细密的冷汗。
“你的药...”她担忧地问。
晏烬从口袋中取出一个小药瓶:“老管家身上找到的,应该是缓解剂。”
“你服用了吗?”
他摇头:“等你醒来。”
迟薇接过药瓶,仔细检查。瓶身上没有任何标签,里面的药片是淡蓝色的,与她之前拿到的不一样。
“这可能是毒药。”她说。
“也可能是真正的解药。”晏烬微微一笑,“赌一把?”
迟薇看着他眼中的信任,心中涌起一股暖流。她倒出两粒药片,自己先服下一粒。
“你...”晏烬想要阻止,但已经来不及了。
“如果有毒,我们一起承受。”她说。
几分钟后,两人都没有出现异常反应。迟薇松了口气,将另一粒药递给晏烬。
他服下药,然后轻轻将她拥入怀中。这个拥抱很轻,像是怕碰碎什么珍贵的东西。
“以后不要再做这种傻事。”他在她耳边低语。
“那你也不许再不顾自己的身体来救我。”
晏烬低笑:“这个我可能做不到。”
窗外,清迈的山林在夕阳下泛着金色的光芒。在这个暂时安全的避风港里,他们享受着难得的宁静。
但两人都知道,这场风波还远未结束。老管家虽死,猜瓦的势力还在,梭温将军的威胁也未解除。
更重要的是,晏烬体内的毒素还没有完全清除。
“接下来怎么办?”迟薇问。
晏烬的目光投向窗外连绵的群山:“先找到真正的解药。然后...”
他没有说完,但迟薇明白他的意思。
然后,结束这一切。
夜幕降临,山中的气温骤降。在温暖的房间里,两人相拥而眠,像两只在暴风雨中相互依偎的鸟。
而在山下的清迈城里,一场新的风暴正在悄然酝酿。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