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三十的傍晚,沈家老宅的红灯笼刚挂上,顾念悠就踩着小凳子往门框上贴福字,贴得歪歪扭扭,却透着股认真劲儿。顾思然站在旁边,手里攥着胶带,见妹妹踮着脚快摔了,伸手扶了把,语气还是那副小大人模样:“歪了,往左挪点。”
“要你管。”念念嘴上怼着,身体却诚实地依着他的话调整,末了还得意地拍拍手,“这样才好看,有年味。”
厨房里早飘出了香味,林悠然正在炸藕盒,金黄的外皮滋滋冒油,顾北辰站在旁边剥蒜,偶尔被油星溅到,也只是笑笑躲开。“念念刚才偷偷拿了块生藕塞嘴里,被我撞见了。”林悠然回头看了眼客厅,眼底带着笑意,“跟你小时候一个样,嘴馋。”
顾北辰低笑:“思然不也趁你转身,往馅料里多撒了勺糖?说是给姐姐加的。”
正说着,两个小家伙就凑了过来,思然手里还拿着串糖葫芦,塞给念念一颗,自己叼着一颗,含糊道:“妈妈,藕盒好了吗?爷爷说春晚快开始了。”念念则扒着门框,眼睛亮晶晶地盯着油锅:“我要吃刚出锅的,烫嘴的那种。”
年夜饭摆上桌时,窗外已经绽开了第一簇烟花。红烧鱼冒着热气,蒸饺在盘子里挤得满满当当,顾北辰给两个孩子各夹了块排骨,“吃了这口,岁岁有余。”
念念啃着排骨,忽然想起什么,跑回房间抱来两个红包,塞给爸妈:“这是我和思然攒的零花钱,给你们的新年礼物。”红包上是她画的全家福,歪歪扭扭四个小人,却一眼能看出谁是谁。
思然在旁边补充:“里面还有我们写的‘福’字,老师说比买的灵。”
林悠然捏着薄薄的红包,指尖触到里面的硬纸壳,眼眶忽然有点热。顾北辰把她揽到身边,声音温一和:“我们念念和思然,长大了。”
春晚的歌声在客厅里流淌,烟花在窗外一朵朵炸开,映得玻璃上的冰花闪闪发亮。念念靠在思然肩上,嘴里含着颗糖,含糊地数着烟花:“一、二、三……”思然没说话,只是悄悄把姐姐的围巾又紧了紧。
顾北辰举杯,和林悠然轻轻一碰,杯沿相触的轻响里,藏着说不尽的温柔。原来最好的年,从不是多热闹的排场,而是身边有彼此,眼前有暖光,岁岁年年,都能这样挨在一起,慢慢过。
零点的钟声敲响时,窗外的烟花正好炸开最盛的一簇,金红的光映亮了每个人的脸。念念从沙发上蹦起来,举着刚剥好的橘子往思然嘴里塞:“快吃快吃,新年要吃甜的!”思然被橘瓣酸得眯起眼,却还是嚼着咽了下去,反手把自己手里的奶糖剥开糖纸递过去。
林悠然靠在顾北辰肩上,看着两个孩子凑在窗边数烟花,忽然笑了:“还记得他们刚上幼儿园那会儿,念念非说烟花是天上的棉花糖,拉着思然要搬梯子去摘。”
顾北辰低笑出声,指尖划过她的发梢:“可不是,最后两人抱着梯子在院子里蹲了半宿,说要等棉花糖落下来。”
“爸爸!妈妈!”念念忽然回头,手里举着个小烟花棒,火苗在她手心跳动,“快来看!这个会转圈!”思然站在她身边,手里也握着一根,虽然没说话,眼里的光却比烟花还亮。
顾北辰拉着林悠然走过去,接过孩子们递来的烟花棒,火苗在夜风中轻轻摇曳。念念的辫子蹭过思然的胳膊,他下意识往旁边躲了躲,却还是伸手护住妹妹举烟花的手,怕火星溅到她。
“明年,我们去爷爷奶奶家过年吧?”念念忽然说,嘴里的奶糖还没化完,说话含含糊糊,“爷爷说那里有大院子,能放更大的烟花。”
思然点头附和:“还能堆雪人,去年的雪人化了,我记了好久。”
林悠然笑着揉了揉他们的头发:“好啊,都听你们的。”
烟花渐渐稀了,屋里的暖光却越发柔和。顾北辰去厨房热了牛奶,林悠然把孩子们的压岁钱压在枕头底下,回来时见两个小家伙已经靠在沙发上睡着了,念念的头歪在思然肩上,手里还攥着半块没吃完的糖。
顾北辰轻轻把他们抱回房间,林悠然跟在后面掖好被角。月光透过窗帘缝隙照进来,落在孩子们恬静的脸上,像撒了层碎银。
“你说,他们以后会记得这些吗?”林悠然轻声问,指尖拂过念念额前的碎发,
顾北辰从身后轻轻抱住她,下巴抵在她发顶:“会的,就像我们记得小时候的年一样。”
窗外的雪不知何时又落了下来,簌簌地敲着窗棂。屋里的台灯亮着暖黄的光,茶几上的果盘里还剩着几个橘子,电视里的春晚还在放着歌舞,一切都慢得像被拉长的糖丝,甜而绵长。
这大概就是年的意义吧——不必有多隆重的仪式,只要身边人在,灯火在,哪怕只是听着彼此的呼吸声,也觉得心里被填得满满当当,安稳得不像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