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忘却

岳千朝没死！

可或许只有她自己知道她没死。大战后的第二天，隐约见到一片白桦树林中有一个身影。浑身是伤，身上插满了四支箭，神情极为昏暗，走路晃晃悠悠，那是岳千朝。她终于挪到一棵大树旁，体力不济，晕了过去。

再醒来时，是在一间陌生的房间，旁边站着一位老人，好像正在熬药。千朝拉开床边的帘子，问道：“这里是？”

“小姑娘，你是司楚将军吧！”老人问，“我是一位御医，我救了你的命。”“医老，千朝多谢救命之恩，来日定为报命恩，万死不辞。”千朝向他拱手。“先别恩不恩了，你先搞好自己吧，你中了毒，我也不知道你能活几天了。”医老说。“什么？医老，你有方法解毒吗，我还不能死，我还没有真正地揭开坏人的面貌，还没有为我自己证明！”千朝很着急。

“方法倒是有，但要付出很大的代价的。”

“不管多大的代价，只要有机会活着，我都会尽力。”老人无奈摇摇头。“我一定尽我平生最好的医术，让你承受最少的代价。”

[两天后]

千朝还没醒，只是若她醒来，不知道她还愿不愿意看见自己这个样子。老人出来采草药了，千朝醒了。

千朝从床上坐起来，伸了伸懒腰，缓缓睁开眼睛，却发现自己什么也看不见。她又眨了眨眼睛，结果都一样。她独自一人坐在床上静默了好久，泪水早已浸湿了她的眼眶，她知道，御医大人尽力了。老人回来了，他见千朝的样子，便知道发生什么，他说：“我之前在给别人做类似这样的手术时，都是遗下了失明、瘫痪……许多症状，可你是个例外，你虽然失明了，但这至少对你的身体没有伤害，虽然，你的武功也被废了。”

“武功？！我唯一不能失去的就是这一身武功，你告诉我武功没了，我以后拿什么复仇！”千朝有点崩溃，但又长长地叹了一口气，“罢了！”

老人对她的第二句话很惊讶，毕竟没有谁可以在短时间接受这么多失去，尤其是越不想失去的东西。

过了几个时辰，千朝拄着一把小木棍，对老人说：“御医大人，我该走了，这些天多谢大人之恩，吾定感激不尽！”老人只是笑笑：“我知道你有你要做的事，把这个药带上，每日服三粒，希望你早日康复。”……

千朝凭着感觉来到了一片荷亭，她记得，穿过荷亭，就可以回到自己隐藏的家了。可是她怎么也想不到，短短两天，就有人把这里动了手脚，前面已经没有路了，而是……水塘。可千朝对此并不知情，她还在往前走，突然，拄棍拄空了，就在千朝脚踩空，要跌入水中之时，一名青衣男子拉住她的手，把她拉了上来：“姑娘，生命如此宝贵，何不好好珍贵呢！”千朝明白刚刚的情况，也明白是何人下此毒手，也不愿同这位公子解释，只说了一句话：“谢谢你。”

“姑娘，我能问问你，为何要轻生吗？”公子说。

“公子，我没有要轻生，只是我失明了，看不见这里的地形。”千朝解释道。

男子怔了一下：“姑娘也有苦衷吧，姑娘，困难往往只在一瞬之间，命运给你关了门，那你就通过窗。就像这颗糖”，男子从手中拿出一颗糖，“它的外表很不错，可它把苦隐藏在糖纸下，糖心中。这本是母亲生前给我留下的桂花糖，可时间久了，它已经过期了，不好吃了。”

千朝夺过糖，剥开糖纸，把糖放在嘴里：“不试试吃一下，又怎知它苦不苦呢！”千朝嚼了几下：“只是刚吃的时候有点苦，中间很甜的。”

“如果你不失明，我相信你也一定会是一个很勇敢的女孩，可即便你失明了，你也要当独特的你。”男子鼓励道。

千朝笑了笑：“对，即便要做瞎子，我也要做 那瞎子中，虽独特，虽厉害，虽与众不同的。”

“今晚的夜空如何？”千朝问。

男子看了看天空，很阴，很黑，可他还是说：“今晚月色朦胧，星罗密布，宛如大鹏展翅，若隐若现，象征着希望与光芒，真的很美。”

“是啊，很美，很美……”

次日清早，千朝拄杖在外面闲逛，她走到一片山崖，站在上面，她知道在她面前是一片山崖，也知道这山崖下面是一片大海，她吹着海风，享受着这春天独有的温暖。

平静总是会被打破的，危险也总会迎面而来。

瞑瞑之中，千朝感受到了身后的脚步声，来人的脚步放的很轻，可这对多年出征作战的千朝来说，太敏感了，千朝感觉此人不怀好意。

事实上，她的感觉是正确的。

刺刀的锋利划破了空气，千朝侧身躲过一刀，并向后退了几步。她失明，没有武功，也不知道对方是谁，在这种情况下，她不敢恋战。

“呦，瞎子，果然，怪不得大人说在战场上找不到你的尸体，原来你没死。”对面的人轻蔑地说。

千朝怔了一下：“这个声音…你是湘卜！”

湘卜是岳文山身边的一个侍卫。

“亏你个瞎子还猜的出来，我来这儿送你一程！”说着，湘卜挥刀刺向千朝，千朝闪身躲过，用双手撑住湘卜朝她刺来的刀，可奈何她是女子，自然没有湘卜的力气大，湘卜一掌把她推至悬崖边，趁她没站稳，又是一刀刺向她，千朝往旁边躲，却还是被划破了胳膊。虽然她没有了武功，但那些功法她都还记得，她斜身从地上抓起一把沙子朝湘卜脸上一扬，湘卜吃了一嘴沙子，千朝又从地上捡起一块石头扔向湘卜，被一个瞎子接连砸中的湘卜很是愤怒：“你个混蛋！”

可以形容成“暴走”模式的湘卜左挥一刀，右挥一刀，连着挥了无数次，千朝就这样盲目地躲来躲去，身上已经被划了好几刀。

突然，湘卜侧过千朝背后，一刀刺了过去。鲜血染红了刀，也染红了千朝的衣服。湘卜抽出刀， 千朝吐了口鲜血。

湘卜又把刀刺向千朝：“岳千朝，你早该死了。”湘卜痛恨地对她说，“如果不是你，我们的计划就可以早点实现了。”千朝吐着鲜血：“湘卜……你根本…不配当岳家人。”

湘卜抽出刀，把千朝推下了悬崖。

“扑通”一声，千朝沉入海底，“这样你才会死的更惨！”上面的湘卜自言自语道，他转身走了。

海水被大片大片染成鲜红色，它浸湿了千朝的衣服，也浸透了千朝那颗早已凉透的心。

“徒儿……”

“徒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