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匆匆过去,放学的铃声终于在夕阳中敲响,打破了校园午后的沉寂。
同学们如同潮水般涌出教室,喧闹声渐渐远去。陈默慢吞吞地收拾着书包。他的眼角余光,像被无形的线牵引,始终锁定在旁边那个正哼着不成调的歌、动作利落地把书本扫进背包的身影上。随着教室渐渐安静起来仿佛他自己的心跳在耳边变得更加清晰。
“走吧,小默!”凌放一把甩上书包拉链,动作潇洒地单肩背上,另一只手极其自然地就揽过了陈默的肩膀,脸上是毫无阴霾的、足以驱散任何阴云的灿烂笑容,“去你家!让我这个物理天才好好指导指导你!”
那股熟悉的、混合着午后阳光和清爽洗衣液的味道再次袭来,如同一个温暖的漩涡,将陈默紧紧包裹。他身体有瞬间的僵硬,像被施了定身咒,随即又强迫自己放松下来,生怕泄露了心底的秘密。“少自大了,”陈默低声嘟囔,视线落在自己的鞋尖上,试图用冷淡掩盖自己不受控制的心跳,“上次月考你物理也就比我高五分。”
“唉!小默你这句话我可不赞同!(。・ω・。)ノ♡ 五分也是分!”凌放笑嘻嘻地,手臂用了点力,半推着陈默往外走,“再说,亲爱的小默老师,其他科目我可不都被你拿捏得死死的!"
肩头传来的温度,让陈默的耳根瞬间不受控制地烧了起来,连脖颈都漫上一层薄红。“你……胡说什么。”他几乎是仓皇地低下头,加快脚步,只想赶紧逃离这令人心慌意乱、却又贪恋无比的亲密"牢笼"。
夏日的黄昏,夕阳把两人的影子拉得很长,交叠在一起。
走进陈默整洁却略显清冷的房间,凌放毫不客气地把自己扔在了书桌前的椅子上,长长舒了口气:“还是小默你这里舒服,又整洁又凉快!”他的存在,瞬间填满了房间的空寂。
陈默默默地去客厅倒了杯水,又从冰箱里拿出妈妈早上冰镇的橙汁,轻轻放在书桌上。“喝点水。”他声音依旧努力维持着平淡,但放下杯子时,指尖几不可察的轻颤,还是泄露了波澜。
“哇!橙汁!小默你太好了!真是我的救命恩人!”凌放的眼睛一下子亮了,像骤然被点亮的星辰,或者说,更像得到了心爱玩具、尾巴摇得正欢的大型犬。他端起杯子咕咚咕咚喝了大半,然后满足地舔了舔嘴唇,像只餍足的猫,“开始吧!哪道题困住我们大学霸了?”
陈默拿出那份他反复看过、其实原理早已清晰的试卷,指着那道他“不会”的电磁学大题。凌放立刻凑了过来,神情变得专注而认真,仿佛进入了另一个领域。他拿起笔,在草稿纸上刷刷地画起示意图,开始讲解。
“你看,这里,电荷在磁场中运动,受到的洛伦兹力方向要用左手定则判断……”他的声音低沉而清晰。
两人靠得很近,近到陈默能感觉到凌放说话时呼出的温热气息。
若有似无地拂过自己的耳廓,带来一阵细微的颤栗。
他努力集中精神听讲,但目光却不由自主地飘移。
落在凌放近在咫尺的侧脸上——挺直的鼻梁,随着讲解微微扇动的长长睫毛,在眼睑下投下淡淡的的阴影。
还有那因为认真而微微抿起的、带着健康色泽的嘴唇。
凌放他侧过头,目光直直地看进陈默眼里,问:“这里明白了吗?”
那眼神干净又专注,让陈默的心跳漏掉一拍,只能匆忙点头。
讲到关键处,凌放会用笔尖轻轻点着草稿纸,那噔噔的声响,仿佛敲在陈默的心尖上。
“……所以,你这里,这个符号弄反了,力的方向就全错了。”凌放用笔圈出陈默试卷上那的错误。
陈默垂下眼,低声道:“嗯,知道了。”他的声音轻不可闻,却又十分认真。
“懂了就好!来,我们再做一道类似的巩固一下!保证你下次满分!”
凌放兴致勃勃地又从自己包里翻出本习题集,干劲十足。
这时,门外传来钥匙转动声和方女士温柔的声音:“小默,回来了吗?”
“方阿姨好!”凌放瞬间弹起,变脸似的换上无可挑剔的乖巧笑容,速度快得让陈默有些恍惚。
方女士看到凌放,脸上立刻露出惊喜:“是小放啊!正好,我看时间也不早了,今天晚上你就留着吃饭,阿姨给你做你最爱吃的糖醋排骨!”
“真的吗?那阿姨我就恭敬不如从命了!”凌放站得笔直,笑容灿烂,一副阳光五好青年的模样。
“行!默默你们先学,饭好了叫你们!”方女士一锤定音,笑着进了厨房。
"知道了,妈妈。"陈默应道。
房门虚掩,凌放立刻松弛下来,得意地朝陈默眨眨眼,压低声音:“方阿姨人还是这么热情!我有口福啦!”那表情,带着点孩子气的狡黠,格外生动。
晚饭气氛融洽,凌放,把方女士哄得眉开眼笑。陈默正安静地吃着饭,碗里突然多了一块他最爱吃的糖醋里脊。
方女士一边给他夹菜,一边唠叨:“默默,你多吃点,看你瘦的!”
凌放也在一旁用力点头,深表赞同:“就是就是,小默你太用功了,是该补补!”
陈默没说话,只是默默地低下头,扒拉着碗里的饭,余光瞥见自己那其实日渐圆润的肚子,心里泛起一丝无奈。
晚饭后,方女士对陈默叮嘱道:“默默,天黑了,你去送送凌放。”
陈默点头应了一声,陪着凌放下楼。楼道里寂静无声。
只有老旧的声控灯随着他们的脚步声次第亮起,又在他们走过后缓缓熄灭。
“走了啊,小默!明天见!”走到楼下,凌放潇洒地挥手,转身融入夜色,背影挺拔而清晰。
“嗯,明天见。”陈默低声回应,声音消散在晚风里。他站在原地,看了很久,直到那个背影彻底消失在街角,再也寻不见。
陈默在楼下又站了一会儿,才慢吞吞地转身上楼。
回到房间,关上门,世界瞬间安静下来。空气中,似乎还残留着凌放带来的那股阳光和活力的气息,淡淡的,却萦绕不散。
书桌上,凌放用过的草稿纸还摊开着,上面是他略显潦草却有力的笔迹。
陈默走过去,拿起那支凌放刚才用过的笔,指尖轻轻摩挲着笔杆,上面仿佛还残留着一点属于另一个人的体温。
这个夜晚,因凌放的到来和离去,被无限拉长,每一个细节都清晰得刻骨。
陈默躺在床上,闭上眼,耳边却清晰地回响着那清朗、带着笑意的声音,眼前是那张凑近的、专注的、笑起来眉眼弯弯的脸。
他在一种甜蜜的煎熬和一丝羞于启齿的羞赧中辗转反侧。
窗外的蝉鸣不知何时已歇,夏夜重归深邃的寂静,而他心里的波澜,带着那个名字卷起的潮汐,却久久、久久未能平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