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风·未完待续

图书馆那天之后，似乎有什么东西在悄悄改变。

凌放来找陈默的次数更多了，问问题时的靠得更近，眼神里的信赖之外，似乎多了一丝不易察觉的依赖和……亲近。

陈默依然小心翼翼，但凌放仿佛在无意中，一点点地缩短着两人之间那看不见的距离。

正是这种若有若无的进展，让陈默对这次毕业旅行既期待又忐忑。

周末，同学们自己组织了一场短暂的海边毕业旅行。

大巴车在沿海公路上盘旋，咸涩的海风从半开的车窗灌入。

车厢里洋溢着青春的喧嚣。

云逸阳抱着他的宝贝蓝牙音箱，非要放节奏强劲的舞曲，被凌放和姜一凡联手“镇压”，换上了舒缓的流行歌。

林彦青戴着耳机，靠在窗边假寐，嘴角却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听着云逸阳在一旁不甘心地嘀嘀咕咕。

赵媛儿和几个女生分享着零食，丁倩戴着耳机看着书。

陈默靠窗坐着，试图在喧闹中维持自己的宁静。

他的目光不由自主地飘向前方——凌放正被云逸阳拉着加入一场关于最新篮球比赛的激烈讨论。

但他似乎有些心不在焉，时不时就回头朝陈默这边看一眼。

当目光对上时，便露出一个明亮的笑容，用口型无声地问：“无聊吗？”陈默轻轻摇头。心里却泛一丝甜意

到达目的地时已是傍晚。

夕阳将海平面染成瑰丽的橘粉色。“哇——！”大家欢呼着冲下大巴，迫不及待地扑向沙滩。

凌放绕过正在张开双臂拥抱海风的云逸阳，找到落在后面的陈默，一把拉住他的手腕：“走啊小默！看日落去！别管他们！”

他的手掌温暖有力，带着不容置疑的雀跃。

两人在沙滩上并肩散步。

不远处，云逸阳已经开始撩水和林彦青打闹，赵媛儿和姜一凡光着脚在追浪花，丁倩则拿着手机，认真地为她们捕捉瞬间。

凌放像只撒欢的大型犬，在沙滩上跑出大大的Z字。

又突然折返，弯腰捡起一枚白色的贝壳，献宝似的递给陈默：“看！这个像不像宝石？”

陈默接过那枚温润的贝壳，指尖仿佛还残留着凌放手腕的温度。

夜晚，篝火燃起。橙红色的火焰燃烧着，噼啪作响。

云逸阳咋咋呼呼地拉着林彦青对唱情歌，跑调跑到太平洋，林彦青一脸“我不认识他”的无奈，却也没真的推开。

赵媛儿和姜一凡还在为星座运势争论不休，丁倩则安静地坐在一旁，指着天上的星星，对身边的同学说着哪个是北极星，哪个是夏季大三角。

在这片热闹的背景音中，凌放抱着几罐可乐，穿过人群，精准地坐到了陈默身边的空位上。

“给。”

他递过一罐，冰凉的触感驱散了一丝夏夜的闷热。

两人肩并肩坐着，不像其他人那样高谈阔论，只是安静地看着火焰，听着海浪周而复始的吟唱。

一种无形的屏障似乎将他们与周围的喧闹隔开，自成一片静谧的小天地。

凌放偶尔会侧过头，目光掠过陈默被火光镀上柔光的侧脸，眼神在明暗交错中，显得比平时深邃许多。

陈默能清晰地感觉到那专注的视线，手心紧紧攥着可乐。

后来，大家玩累了，歌声和争论声渐渐被哈欠

班长老周开始招呼大家清点人数回民宿。

“再待五分钟嘛！”

云逸阳意犹未尽地喊着，却被林彦青拎着衣领往回带：“走了，明天早上你又起不来。”

人群三三两两地散去。

凌放却一把拉住正要起身的陈默的手腕，声音压低，带着一丝恳求：“小默，再待一会儿，就一会儿。”

他指着天空，“你看，现在星星全出来了，回去就看不到了。”

他的理由如此充分，眼神如此明亮，陈默根本无法拒绝。

喧闹如潮水般退去，世界瞬间安静下来，只剩下星空、大海、篝火的灰烬，和他们两人。

海风变得肆无忌惮，带着沁人的凉意。

陈默穿着短袖，忍不住轻轻打了个哆嗦。

下一秒，带着体温的校服外套稳稳地落在他肩上，将凉意隔绝在外。

陈默愕然抬头，撞进凌放的眼睛里。

凌放没有避开他的目光，也没有像之前那样找借口看星星，只是静静地看着他。

眼神里有种复杂而柔软的东西，轻声说：“披着，别着凉了。”

外套上是凌放身上清爽的气息。

陈默的心跳猛地漏了一拍，他低下头，将自己半张脸埋进柔软的布料里，闷声说：“谢谢。”

凌放没说话，只是默默地又朝他靠近了一点。

两人的手臂几乎贴在一起。空气仿佛凝固了，一种难以言喻的张力在无声中蔓延。

陈默紧张得指尖发麻，他能听到自己如擂鼓的心跳，也能隐约感觉到凌放似乎同样不平静的呼吸。

“小默。”凌放忽然极轻地唤他，声音被海风揉碎，带着一种孤注一掷的温柔。他缓缓地、试探性地倾身过来。

陈默全身的血液似乎都涌向了头顶。

他看见凌放近在咫尺的脸在星光下显得无比清晰。

那双总是盛着笑意的眼睛此刻深邃如海，里面翻涌着紧张、期待，和一丝不容错辨的深情。

他能感受到他温热的呼吸拂过自己的额。

就在陈默以为那个"吻"即将落下的瞬间，凌放的动作却猛地顿住了。

他的眼神剧烈地闪烁了一下，像是突然从一场迷梦中惊醒，意识到了自己在做什么。

勇气在最后一刻溃不成军。

他迅速地、几乎是狼狈地向后撤开，猛地站起身，别过烧得通红的的脸。

语无伦次地说：“太……太晚了！风、风太大了！我们……我们快回去吧！”

他甚至不敢等陈默回应，几乎是落荒而逃，脚步凌乱地踏碎了沙滩的宁静，奔向民宿灯火的方向。

陈默独自被留在空旷的海滩上，肩上外套的余温暖得发烫。

那颗被高高抛起的心，在即将触碰云端的刹那，坠入一片失重的虚空。

巨大的失落和一阵虚脱般的无力感席卷了他。

那个未尽的靠近，那个悬在半空、终究没有落下的吻，深深烙在他的心口，比一个真实的吻更加折磨人。

他缓缓抬手，指尖轻触额前被凌放呼吸拂过的发丝。

今夜，海风依旧吹拂，带着深夜的凉意，却再也吹不散他心头的混乱。

那个未尽的、戛然而止的靠近。

在他的世界里，投下了一颗巨大的石子，激起的涟漪，久久无法平息。今夜，注定无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