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燕子走出亭子时还在笑，手里的茶杯晃了一下，水洒在袖子上。她低头看了一眼，抬脚跨过回廊的门槛。紫薇跟在她左边，晴儿走在右边，三人一边走一边说话，往慈宁宫去。
转了个弯，树下有两个宫女在扫地。一个压低声音说：“听说了吗？格格前几天闯乾清宫，不是为了护驾，是想动手。”
另一个抖了抖扫帚：“别乱说，这话传出去要出事的。”
“我没瞎说，”第一个宫女回头看了一眼，见没人注意，继续道，“内务府的人都在传，说她来历不明，可能对皇上不利。”
小燕子突然停下脚步。
紫薇感觉不对，伸手拉她，被她甩开了。小燕子快步走到两个宫女面前，声音发紧：“你们刚才说什么？”
两人吓得跪下。年长的那个磕头：“奴婢什么都没说，是别人传的……求格格饶命！”
“谁传的？”小燕子盯着她，“你们敢当面说，怎么不敢说出是谁让你们说的？”
宫女只是一直磕头，再也不敢说话。晴儿上前扶起她们，语气平和：“起来吧，别吓坏了。这事我不追究，但你们记住，宫里的话不能乱讲。”
两人退下后，小燕子站在原地不动。她的手攥得很紧，指甲掐进了掌心。
“别信这些话。”紫薇握住她的手，“有人故意放风，就是想让你生气。”
“我生气？”小燕子冷笑，“她们现在说我要害皇上？”
“越这时候越不能冲动。”晴儿轻声说，“你要是去闹，正好中了别人的计。我们得查清楚是谁在背后搞鬼。”
“那我就让他们说我坏话？”小燕子咬牙。
“当然不是。”紫薇拉她往前走，“可查清楚比发火有用。”
三人回到漱芳斋。小燕子一进门就把茶杯摔了，瓷片飞到桌角。紫薇没说话，蹲下拿抹布收拾。晴儿倒了杯温水递过去：“喝一口，冷静点。”
小燕子没接。她来回走了几步，忽然转身：“我要去找那两个宫女问清楚！”
“不行。”紫薇站起来，“你现在去逼问，只会打草惊蛇。她们背后的人不会露面，还会把路堵死。”
“那你说怎么办？”
晴儿坐在椅子上，手指轻轻敲了两下桌子：“我在回来的路上，看见一个老太监，在御花园东角门和侍卫说话。他穿的是内务府的衣服，领口有暗纹。他一直低头，可那侍卫听得很认真。”
“这有什么特别？”
“那个地方不是他的巡区。”晴儿看着她，“而且他说话的样子，像是在背别人教的话。”
小燕子皱眉：“你是说，他在背词？”
“有可能。”晴儿点头，“那些宫女说的话，句子一样，用词也差不多。这不是闲聊，是有人统一让人传的。”
屋里安静下来。
小燕子靠着窗台，呼吸慢慢稳了。她想起那天赛马赢了，福尔泰说她“丢了分寸”。那时她不服气，现在明白了，有些人不怕你张扬，就怕你失控。
“得查。”她说，“我要知道是谁想把我变成坏人。”
这时，福尔泰带人巡查到东六宫的小巷。一个小太监低头走过，嘴里嘀咕了一句：“明珠格格不安分，早晚出大事。”
福尔泰停下：“你说什么？”
小太监吓跪了：“奴才……是听别人说的……”
“谁说的？”
“不知道……是从南边传来的……”
福尔泰挥手让他走。手下侍卫低声问：“要记下来上报吗？”
“先不急。”福尔泰看着巷子尽头，“这话我这几天听了三次，不同地方，不同人说，可句子一样，连停顿都一样。”
“有人教的？”
“不止教。”福尔泰转身，“是有人在铺路。先把话说出去，等真出事，大家会觉得早就该防着她。”
侍卫皱眉：“可格格明明……”
“我知道她是什么人。”福尔泰打断，“但皇上不会只听我说。流言一旦传进耳朵，疑心就种下了。”
他快步走向值房，翻出最近三天的巡查记录。一页页看过去，目光停在一条备注上：东五所夜巡太监张德全，本月七次没按路线走，多次绕乾清宫外围。
他提起笔，在纸上写：张德全，内务府隶属，常驻东五所值房，近半月频繁与低阶太监私下交谈，内容涉及“格格异动”。
门外有脚步声，一名侍卫递来一张纸条：“福大人，漱芳斋托人送来的消息。”
福尔泰打开，上面写着一行小字：今日午后，有内务府标记衣领者，曾在御花园边缘与侍卫密语，形迹可疑。
他盯着这张纸，很久没动。
另一边，晴儿派贴身宫女出去，半个时辰后带回一本薄册。那是内务府轮值名册的抄本。紫薇接过翻开，在“东五所”找到名字：张德全，夜巡班，每日三更交接。
“这个人，”紫薇指着名字，“晴儿看到的太监，会不会就是他？”
“很可能。”晴儿接过册子，“我记得他左耳缺了个角，像是旧伤。”
小燕子站起来：“我们现在就去查他。”
“不行。”紫薇拦住她，“你亲自去查，别人会以为你心虚。而且他要是被人利用，背后的人马上会切断线索。”
“那怎么办？总不能干等着。”
“让能查的人去查。”晴儿看向窗外，“尔泰是御前侍卫统领，他有权查夜巡记录，也能悄悄盯人。”
“他会帮我们吗？”小燕子声音低了。
“他不是帮你，是查宫里的隐患。”紫薇说，“只要他觉得这事关系皇上安全，就会管。”
晴儿提笔写了个名字，折成纸条交给宫女：“送去值房，就说‘东五所旧账需核对，请速查’。”
宫女领命离开。
天黑了，福尔泰合上卷宗，提笔在最后一页写：东五所，夜巡三更，疑与内务府勾连。
他吹干墨迹，把卷宗锁进柜子。
漱芳斋里，烛光照着屋子。小燕子坐在窗边，手里拿着一枚玉符，是晴儿刚给的平安符。她低着头，一句话不说。
紫薇在灯下整理纸条，把每条线索按时间排好。晴儿靠在椅子上闭眼休息，手指轻轻摸着手腕上的银镯。
门外有动静，宫女进来小声说：“消息送到了，福大人收下了。”
小燕子抬头：“他会查吗？”
“他会查。”晴儿睁开眼，“因为他知道，这不是只针对你一个人的事。”
小燕子站起来，走到窗前。外面月光照在石板上，拉出一道长长的影子。
“我不是坏人。”她轻声说。
紫薇走到她身后：“那就让他们看看，谁才是真正躲在暗处的鬼。”
两人对视一眼，不再说话。
同一时间，福尔泰推开值房门，走向巡逻队伍。他看了一眼漱芳斋的方向，转身下令：“今晚加派双岗，重点巡视东六宫到乾清宫之间的路。”
侍卫应声列队。
他迈步向前，手放在刀柄上，走得稳稳的。
远处墙角，一片叶子被风吹起，转了几圈，贴着地面滑行，最后卡在砖缝里，不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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